第六百三十五章 日就月將
一時間,屋內只有翻書聲,一位位船主,做生意算賬本,還是極為擅長的,畢竟是拿手好戲,看家本領。
得了隱官大人的授意,劍仙走了大半。
酈采,苦夏,元青蜀,謝稚,宋聘,蒲禾,都已經重返劍氣長城。
米裕,高魁倒是留下了。
邵云巖依舊坐在大門口那邊。堂堂劍仙,自家地盤,當起了門神,也不多見了。
謝松花還要親自“護送”一條皚皚洲跨洲渡船離開倒懸山,自然不會就這么離開春幡齋。
一位劍仙的言語,豈可只拿來嚇唬人?
晏溟和納蘭彩煥當然也需要留下。將來具體的商貿往來,自然還是需要這兩位,聯手邵云巖,在這春幡齋,一起與八洲渡船對接生意。
今夜春幡齋的這樁買賣,真不算小了。
浩然天下八洲版圖,大大小小的數百座王朝、山上宗門、仙家豪閥,都會因為今夜的這場對話,在未來隨之而動。
陳平安一直坐在主位上,喝著米裕送來的酒,并不催促任何一位船主。
一手持酒壺,一手輕輕握拳又松開。
納蘭彩煥興許才是屋內,對陳平安恨意最深的那個人。
高魁此行,竟然就只為了一件事,殺她納蘭彩煥!
恨意多,又不能做什么,往往是恐懼比恨意更多的緣故。
納蘭彩煥的更大恐懼,在于年輕隱官與她心聲言語,“這些外人,我都能捏著鼻子與他們做買賣,一個手握實權的自家人,偏就忍不了?沒這樣的道理,納蘭彩煥,我與你保證,虧不了納蘭家族太多家底。運氣好,還有賺。只是運氣一事,我就不保證什么了?!?/p>
納蘭彩煥也保證了一些事情。納蘭彩煥覺得自己與年輕隱官真正談妥了,交心交底了。
只是非但沒有改變她當下的困局,反而迎來了一個最大的恐懼,高魁卻依舊沒有離開春幡齋,依舊安安靜靜坐在不遠處喝酒,不是春幡齋的仙家酒釀,而是竹海洞天酒。
納蘭彩煥靜了靜心,開始推敲今夜議事,從頭到尾的所有細節,爭取了解年輕人更多。
她先前與陳平安、二掌柜都沒有真正打過交道,只是他成了隱官大人后,雙方才談了一次事情,不算如何愉快。
納蘭彩煥想到了一句年輕隱官類似蓋棺定論的收官言語。
讀書人的咬文嚼字,真是太可怕。
按照浩然天下的習慣,本該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是先前陳平安卻偏要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情,是香火情。是九洲渡船生意人都忘記了的,反而是劍氣長城依然沒有忘記的念舊。
理,更簡單了。是劍氣長城的劍仙,劍修,飛劍取頭顱。
在這之后,才是最市儈俗氣的財帛動人心,大家坐下來,都好好說話,好好做買賣。
只是在這之前,其實陳平安最心狠手辣的威脅,不是劍仙隨時會殺人的陣仗,而是做了一份切割,直指某些船主的切身利益。
撇開了任何的道義、買賣規矩、師門經營,都不去說,陳平安選擇與對手直接捉對廝殺,例如吳虬、唐飛錢在北俱蘆洲砥礪山一帶的私人宅邸、以及兩位上五境修士的聲譽。
生不如死。
當然也有“南箕”江高臺、“霓裳”渡船管事柳深的性命。
說死則死。
別跟我談什么宗門底蘊,談什么掀了桌子不做買賣的后遺癥,只要誰從座位上起了身,那么劍氣長城隨后針對的,對癥下藥的,就只是年輕隱官眼前的某一個人。
與浩然天下許多正兒八經的譜牒仙師、祖師堂嫡傳,尤其是些心傲氣高的豪閥子弟,談這些,興許談不攏不說,還會徹底撕破臉。
但是與在座這些早已不算是純粹修道之人的商賈,聊這個,最管用。
真正的那道分水嶺,當然還是米裕取出的那些冊子。
沒有這個,任他陳平安百般算計,等到幾十個船主,出了春幡齋和倒懸山,陳平安除了連累整座劍氣長城被一起記恨上,毫無裨益。興許隱官繼續可以當,但是劍氣長城的財權,就要重新落入她和晏溟之手。
納蘭彩煥恢復了幾分神采,覺得終于知道該如何與年輕隱官相處了。
只說姿容氣度,納蘭彩煥確實是一位大美人。
所以米裕便看了她一眼。
然后米裕搖了搖頭,眼神有些憐憫和不屑,不再看納蘭彩煥,繼續閉目養神。
若說那納蘭彩煥是光靠姿容就能讓男子心動的女子,那么米裕更是僅靠皮囊便能讓女子賞心悅目的男子。
那位心中憤恨、悲苦至極的元嬰女子,“無意間”瞧見了這一幕后,心中yīn霾,便稍稍少了些。
這個應該被千刀萬剮的負心漢,在說出那句應該遭天譴的混賬話后,就再沒有看她一眼,多次往對面座椅的游曳視線,次次都故意繞過了她。
若是米裕心中沒有她,豈會如此刻意?
何況都說納蘭彩煥當年便曾經傾心于米裕,不也一樣沒能近水樓臺,成為劍氣長城的一雙神仙道侶?
如此一想,這位女子便覺得自己勝了那納蘭彩煥一籌。
再看那米裕,神sè蕭索,有些落寞,他轉頭望向門外的大雪美景,怔怔無言。
與那之前狗腿兮兮為年輕隱官送酒的故作瀟灑,判若兩人。
她便沒來由有些心酸,如今都是上五境劍仙了,米裕你還算是在家鄉啊,也要受此窩囊氣嗎。
陳平安始終單手托腮,就這么一直瞧著所有人情百態的蛛絲馬跡,在察覺到米裕那些極有火候的細微變化后,不得不有些佩服,癡心人只以癡情動人,米裕這種天賦驚人的負心漢,如果修道修道,只修男女之情,咱們這位米裕大劍仙應該是飛升境的水平了,與那姜尚真,估摸著可以切磋道法,一比高下。
陳平安打算找個機會,替這些癡情女子出口惡氣,揍一頓米裕,劍仙不能還手的那種。
謝松花有些犯愁,江高臺那條“南箕”想要乘坐,戴蒿那條“太羹”也不能錯過,這位女子劍仙,視線游曳不定,背后竹匣劍意牽扯起來的漣漪,就沒停過片刻。春幡齋事情了了,可她如今多出的這幾樁個人恩怨,事情沒完!皚皚洲這幫家伙,第一個冒頭,起身說話不談,到最后,好像求死之人,又是皚皚洲最多,這是打她的臉兩次了??纯茨俏簳x和元青蜀,再看看他們對面的寶瓶洲和南婆娑洲修士,不就一個個很給兩人面子?
怎的,老娘是個娘們,便不是劍仙了?!
戴蒿膽戰心驚,不得不主動開口,以心聲詢問那個緩緩飲酒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問道:“隱官大人,謝劍仙這邊?”
戴蒿都沒敢抬頭望向主位那邊,禮數不禮數了,真沒轍了,暫時顧不上,不然他一個抬頭,就謝松花那種連玉璞境妖族劍修說宰掉就宰掉的可怕劍仙,豈會發現不了蛛絲馬跡。
陳平安笑道:“還記得今夜第一次見到謝劍仙后,她當時與你們這些同鄉說了什么,你好好回憶回憶?!?/p>
皚皚洲所有渡船當中,誰最缺錢,她謝松花就親自護送渡船,護送不利,可以怨她。
戴蒿松了口氣,“謝過隱官大人的提點?!?/p>
魏晉是有意無意,沒有與酈采他們結伴而行,而是最后一個,選擇單獨離開。
陳平安站起身,“我先送一送魏劍仙。米裕,你負責為客人解答疑惑。談妥談不妥的,都先記下。我還是那句良心話,落了座,大家就都是生意人,入鄉隨俗,掙多掙少,各憑道法。我也不例外,今夜這春幡齋大堂,掙錢的規矩,只會比隱官頭銜更大?!?/p>
陳平安望向那個“霓裳”渡船的船主柳深,再有那個流霞洲“鳧鐘”渡船的劉禹,點了名后,笑道:“有勞兩位船主,幫著記錄雙方的議事內容?!?/p>
陳平安將這位風雪廟劍仙一路送到了春幡齋大門口。
魏晉說道:“我不太愛管閑事,只是有些疑惑,能問?”
“沒什么你不能問、我不能說的?!?/p>
陳平安笑道:“很高興能夠在劍氣長城,遇到一位來自家鄉的寶瓶洲劍仙,并且還能夠半點不輸其他劍仙前輩?!?/p>
陳平安說道:“這可是真話,如假包換,信不信由你?!?/p>
魏晉笑道:“你要不說這句多余話,我還真就信了?!?/p>
陳平安說道:“只管問?!?/p>
魏晉便問道:“謝稚在內所有外鄉劍仙,都不想要因為今夜此事,額外得到什么,你為何執意要來到春幡齋之前,非要先做一筆買賣,會不會……畫蛇添足?算了,應該不會如此,算賬,你擅長,那么我就換一個問題,你當時只說不會讓任何一位劍仙,白走一趟倒懸山,在春幡齋白當一回惡人,但是你又沒說具體回報為何,卻敢說肯定不會讓諸位劍仙失望,你所謂的回報,是什么?”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緩緩道:“論心呢,是想著盡量好人有好報,論事呢,就是不想為劍氣長城再欠人情,清清爽爽,就事論事,與這些外鄉劍仙們做一樁問心無愧的生意,至于你詢問的回報,因人而異吧,具體不與你多說了,涉及諸位劍仙的隱私?!?/p>
此外,陳平安沒有藏藏掖掖,“不過一條底線,可以直說,那就是將來,每一位還有那機會回家鄉去的外鄉劍仙,可以從劍氣長城帶走最少一位的下五境劍仙胚子。不愿帶人離開的,到時候就又另有報答了。愿意多帶一兩位的,只要劍氣長城有這樣的下五境好苗子,只管帶走?!?/p>
魏晉苦笑搖頭。
這都什么腦子啊。
外鄉劍仙,跨洲渡船,劍氣長城尚未成長起來的劍仙胚子,以前,現在,將來,總之都被算計進去了。
而這些如果真有機會“墻里開花墻外香”的年幼、年少先天劍胚,又能夠在浩然天下各大洲開枝散葉,會是一種怎樣的景象?
而那撥擔任傳道之人的外鄉劍仙,無論各自性情如何,都是敢來劍氣長城、敢死在城頭之上的劍仙,又豈會不對這些嫡傳弟子傾心傳授,格外青睞?
這撥孩子一旦成長起來,最終崛起于各洲版圖,相互間又豈會不抱團?他們抱團,已經離開劍氣長城的返鄉劍仙,又豈會不會隨之抱團?
退一萬步說,將來劍氣長城就算不在了,這些未來劍仙的碰頭聚首處,算不算是一處別樣的劍氣長城?
魏晉笑了起來。
他很期待那個場景。
這是魏晉在往后看,若是往回看。
遙想當年,雙方第一次見面,魏晉印象中,身邊這個年輕人,當時就是個傻乎乎、怯生生的泥腿子少年啊。
而且當年那少年,眼神還十分清澈明亮。
魏晉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轉頭看著那個習慣性搓手取暖的陳平安,“你一個外鄉人,至于為劍氣長城想這么多、
先前一排十多個劍仙坐鎮,殺來殺去的,落座主位的年輕隱官,你說了算。
如今這算賬老本行嘛,算盤珠子滾上滾下的,誰勝勝負,可就不好說了。
皚皚洲船主那邊,玉璞境江高臺開口較多,一來二去,儼然是皚皚洲渡船的執牛耳者。
其余船主,對這江高臺還真有幾分欽佩,先前是鬼門關打過轉兒的人,不曾想現在還是如此不怕死。
江高臺神sè自若,盡顯上五境神仙風采,實則心中卻罵娘不已,他娘的老子是被那隱官大人逼著狠狠砍價,真當自己這么沒眼力勁兒,雙手扛著腦袋當那碗口疤的英雄好漢?
陳平安抬頭看了眼大門外。
不知不覺,天亮了。
賬本上,沒什么一錘子買賣,往往是許多條款,改了又改,雙方顯然還有得耗。
關鍵是隨著時間推移,各洲、各艘渡船之間,也開始出現了爭執,一開始還會收斂,后來就顧不得情面了,相互間拍桌子瞪眼睛都是有的,反正那個年輕隱官也不在意這些,反而笑呵呵,拉偏架,說幾句拱火言語,借著勸架為自己壓價,喝口小酒兒,擺明了又開始不要臉了。
在座之人,都是修道之人,都談不上疲憊,至于心累不累,則兩說。
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今夜之事,成為最終定論,那么今夜在座任何人,為自己渡船在賬本上爭取到的一絲利益,哪怕是價格上一兩顆雪花錢的細微偏差,以后都將是一筆極大的收益。
如此一想,便是心累,卻也快意幾分了。
正午時分,隱官大人提議可以各自返回先前庭院,一洲管事,關起門來再談一次。
若是想要串門議事,春幡齋這邊絕不阻攔。
大堂眾人立即散去。
江高臺較晚起身,不露痕跡地看了眼年輕隱官,后者微笑點頭。
晏溟與納蘭彩煥也要去議事。
陳平安先找到高魁,說道:“有勞。高劍仙可以返回劍氣長城了?!?/p>
高魁淡然道:“不過是起個身,瞪幾眼娘們,再白喝一壺竹海洞天酒,什么有勞不有勞的?!?/p>
陳平安笑道:“場面話,還是要說的?!?/p>
米裕笑呵呵道:“高魁,與隱官大人言語,說話給我客氣點?!?/p>
高魁對這位劍氣長城出了名的繡花枕頭玉璞境,在以前,若是路上遇見了成天想著往娘們裙底下鉆的米裕,多看一眼、多說一句都算他高魁輸。
昨夜過后,對米裕印象也沒太大改觀,不過倒是愿意說些話了,當然不是什么好話,“米裕,以后別總這么混日子,你兄長米祜若不是被你拖累,早就該是仙人境了。要知道最早時候,岳青資質,是公認不如米祜的?!?/p>
高魁說完之后,便大步離去。
米裕無奈道:“這高魁活該老光棍。我喜歡女子最真心,女子喜歡我也真心,真情換實意,還錯了?”
陳平安說道:“就你這鳥樣,沒被光棍劍仙們砍死,是得謝謝米祜大劍仙?!?/p>
米裕轉頭望向那個依舊百無聊賴坐著的皚皚洲女子劍仙,剛稱呼了一聲謝劍仙,謝松花就微笑道:“麻煩你死遠點?!?/p>
米裕哀嘆一聲,走出大堂,跨過門檻,堆雪人去了,去個僻靜角落,堆個形不似神似的姑娘。
米大劍仙,挑了春幡齋的一處花圃,大雪隆冬時分,依舊花草絢爛。
納蘭彩煥那個婆姨,是注定不會來這種地方的,長得是好看,可惜太想著掙錢了。但是那位中土神洲的姑娘,卻多半會來此地,而且她一定會喜歡這一本雪下猶開的仙家牡丹。來了花圃,看了這花,便瞧見了偷偷立于花葉下的雪人兒,到時候她便知道自己的癡心一片了。
外鄉劍仙離開劍氣長城,本土劍仙往往都請客會喝頓酒。
就像當年的太徽劍宗黃童即將返鄉,老劍仙董三更便親自相送一場。
謝松花此去,自然也需要有人送行。
其實陳平安也就是將她送到春幡齋門口那邊。
謝松花有些不痛快。
覺得自己不該就這么離開倒懸山。
陳平安便說可以去蛟龍溝那邊等著,實在無聊,也可以去雨龍宗逛一逛,散散心。
謝松花立即來了興致,問道:“這算是挑中了那個江高臺?那個戴蒿呢?一并做掉如何?我欠你的那個人情,你這么會算賬,總要物盡其用。都是往北去的,劍修御劍,反正極快?!?/p>
陳平安搖搖頭,“到時候等我消息吧?!?/p>
謝松花埋怨道:“如此婆婆媽媽,若非欠你人情太實在,我懶得與你多說,以后到了皚皚洲,莫找我敘舊,么得酒喝了?!?/p>
陳平安笑道:“鸛雀客棧那兩個小丫頭,以后就交由謝劍仙護著了?!?/p>
謝松花一想起此事,便心情大好,“都是好苗子,我會好好栽培的。成為她們師父這般的劍仙,可能有點難,地仙劍修,跑不掉。陳平安,這事,還得謝你,不過不算欠人錢,與你道聲謝,便算了?!?/p>
陳平安瑣碎叮囑了一番,什么兩個小姑娘都是劍氣長城市井出身,年紀太小,又未曾見過外邊的天地,教劍傳道一事,很緊要,但是如何能夠讓她們在浩然天下活得自在些,又不可忘本,都需要謝劍仙多費心了。尤其是在她們能夠自保之前,切不可提及自己出身劍氣長城,更不能在修道生涯當中,一有外人提及劍氣長城的閑言碎語,便意氣用事,話說得再難聽,也該忍一忍,就當是學劍之外的修心了……
謝松花聽得一陣頭疼,只說知道了知道了。
兩人臨近春幡齋大門口。
陳平安終于不再絮叨,問了個奇怪問題,“謝劍仙,會親自釀酒嗎?”
謝松花有些摸不著頭腦,“當然不會?!?/p>
陳平安笑道:“我有個朋友,曾經說過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p>
謝松花直截了當問道:“陳平安,你這是與那米裕相處久了,近墨者黑,想要調戲我?”
陳平安百口莫辯。
與女子打交道,陳平安覺得自己從來不擅長,遠遠不如劍仙米裕,更加不如那個從敵變友的姜尚真。說實話,連好朋友齊景龍都比不上。
謝松花爽朗笑道:“果然是個雛兒,別管平時腦子多靈光,仍是開不起玩笑?!?/p>
陳平安松了口氣。
謝松花抱拳道:“隱官大人在此停步,別送了,我沒那與男子逛街散步的習慣?!?/p>
陳平安笑著抱拳還禮,“無法想象,能夠讓謝劍仙心儀的男子,是何等風流。以后若是重逢,希望謝劍仙可以讓我見一見?!?/p>
謝松花冷笑道:“風流?風他個娘的流,找了我還敢風流,砍死?!?/p>
陳平安無奈道:“謝劍仙,此風流非彼風流?!?/p>
謝松花哈哈大笑,“還是年輕,真當我連這點學問,都不曉得?能夠讓隱官大人吃癟兩次,心情大好,走了走了,見好就收!”
謝松花走在春幡齋外邊的街上,大步離去,行出去十數步,舉手搖晃,并未轉身卻有言語。
言語十分謝松花。
“腚兒又不大,腰肢兒也不細,瞧個啥,多瞅幾眼納蘭彩煥去,那柳深也不差,桌面都快給壓塌了?!?/p>
陳平安一臉苦笑,轉身步入府邸。
手指敲擊,緩緩而行。
師兄左右去往東南桐葉洲,會先找到太平山老天君,與山主宋茅。
魏晉要去往南婆娑洲。
邵云巖與暫時未定的某位大劍仙,會去扶搖洲。
邵云巖將來去往西南扶搖洲,不過有主次之分,畢竟邵云巖受限于當下的境界,一個玉璞境劍修,獨自一人,挑不起那份擔子。所以陳平安一直在糾結第三位劍仙的人選,必須是本土劍仙,必須是仙人境起步。
陳平安想過陸芝,也想過陳熙或是齊廷濟之一,相較于師兄左右和風雪廟魏晉,當然會更晚動身。
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選擇,會牽扯出諸多隱藏脈絡,極其麻煩,一著不慎,就是禍事,所以還得再看看,再等等。
其實當初在城頭上,陳平安真正信不過的,不是那個大妖之身、卻肯死板恪守規矩的老聾兒,是巔峰大劍仙陸芝才對。
這不是說陸芝是蠻荒天下的內應,并非如此,而是陸芝絕對不愿意戰死在城頭之上,屬于那種“眼見大局已定、那我便收劍遠去”。
陳清都其實不介意陸芝做出這種選擇,陳平安更不會因此對陸芝有任何輕視怠慢之心。
而陳清都當初選擇讓陸芝庇護隱官一脈,其實本身就是一種暗示。
陳平安想不通,無所謂,不會改變結局,萬一心領神會,想到了,那么身為劍氣長城的新任隱官,就做些隱官大人該做的事情。
比如讓陸芝更加問心無愧地離開劍氣長城。
只要不在大戰之中,叛出劍氣長城,劍尖轉向自己人,割取頭顱,以此邀功蠻荒天下。
這就是老大劍仙陳清都的唯一底線。
劍氣長城的萬年歷史上,不談那些自己愿死之人,其中又有多少不想死的劍仙,于情于理,其實都是可以不死的,只是都死了。
一切緣由,只說根本,皆是陳清都要他們死。
設身處地,成了那位老大劍仙,會作何感想?
不是三年兩載,不是百歲千年,是整整一萬年。
本心如何,重要嗎?
陳平安只會覺得換成自己,早就道心崩潰得支離破碎,心境碎片,撿都撿不起來,要么瘋了,以此作為逃避,要么徹底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這些事情,不想不成,多想卻無益。
陳平安便去想師兄左右在離別之際的言語,原本陳平安會以為左右會不給半點好臉sè給自己。
但是很意外,師兄左右離去之前,還有笑意,言語也極為平和,甚至像是在半開玩笑,與那小師弟笑道:“學書未成先習劍,用劍武功再讀書,師兄如此不濟事,當師弟的,此事別學師兄?!?/p>
————
劍仙邵云巖此時已經站在書齋當中。
落座書案后,提筆寫了一句心得,輕輕擱筆后,邵云巖十分滿意。
“盡小者大,慎微者著,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p>
———
陳平安一路走回大堂,坐在主位上,只是暫時閑來無事,便伸手按在四仙桌的桌面,原本緊密銜接的卯榫出現松動,微微顫動。
當陳平安抬起了手,桌子便很快恢復了平靜。
陳平安站起身,走出幾步再轉身,蹲在地上,看著那張桌子。
瞧著四平八穩萬萬年。
沙發啊
在哪呀樓下
再來一層
沒有人嗎
來晚了!
來晚了來晚了!
來了來了來了
我想裝個小小的逼
前排諸位放肆了哈
睡覺啦
盡小者大,慎微者著,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
吖,今天正在努力
今天才幾個人
桌子有機關啊
幾樓呀
查幾樓
“腚兒又不大,腰肢兒也不細,瞧個啥,多瞅幾眼納蘭彩煥去,那柳深也不差,桌面都快給壓塌了?!??? — 劍仙謝松花
一直等更著
這盜版網啥都好就是這章中間斷了一節還得再去其它地方看
還是不過癮
四平八穩萬萬年,今天我們這里下雨了,暫時沒事,開始看一直忍著沒看的番外,怕又太監了,
感謝分享
物換星移幾度秋
再來一個
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
大家好,我是徐鳳年,那個扶墻而出的徐鳳年,大家教師節快樂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都成豆腐渣 快倒了。
只是 覆巢之下無完卵
么點想法么
左右入世,不再瞎逛了
最近的幾章真的看得太別扭,主角光環也太盛了吧,所有的配角不管什么境界的都好像是混出來的 ,就他一個最偉大。他也就活了幾十年 算計的這么好?就這么強?其他幾百年的上五境修士沒遇到他之前都是好的 ,遇到他之后統統變成弱智?
這句話出自資治通鑒,不錯不錯
“我有媳婦在這邊,你沒 有!,怎么跟我比?”
魏晉搖搖頭,又想喝酒了,不想聊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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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看看齊先生和崔國師多會下棋,這關門小師弟太小白,如何擔得起文圣關門弟子。
“盡小者大,慎微者著,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p>
那個好心的把缺少的發出來??
故事情節的連貫性太飄,作者需改進!
一座小的劍氣長城后面,是一座大的劍氣長城。真以為打掉劍氣長城,嚇跑倒懸山,就可以對峙另一座天下了。正巧看到的卻是一座天下那么大的新長城,你說氣不氣。那這小長城,你還破不破?
瞧著四平八穩萬萬年,那是有人沒出手,好事還需多磨啊。
開頭一本好書,越寫越爛
那你就不要看了
這叫天賦,曉得不
哪里斷了,我看挺連貫的啊。
這個是免費的
我今兒戳上人家腚兒一劍,見機不妙就跑,明兒再回,捅人家襠部一劍,不也是問劍?
阿良,劍靈,文圣,都看著哪,小平安會有波折,但,,,,,大家懂得,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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