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處處殺機
隱官一脈的劍修,都是當之無愧的修道天才,一等一的天之驕子,暫時境界不高,就只有一個原因,年紀小。
故而對于yīn神出竅遠游一事,自然不會陌生,只是三境練氣士的yīn神出竅,是稀罕事。而能夠在劍氣長城長久出竅,遠游這方劍氣沛然的天地間,半點不露痕跡,更是怪事。
只不過這類怪事發生在陳平安身上,米裕在內的劍修,甚至懶得深究。
倒是陸芝,看到更多,直接以心聲詢問,“陳平安,你先前誘使仰止、黃鸞出手,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們得逞?”
陳平安在丙本冊子里邊圈圈畫畫,幫著王忻水挑選出二十位己方地仙劍修,同時以心聲漣漪回復陸芝:“尋常釣魚的誘餌,入了水,引來大魚,哪怕大魚最后被拖拽上岸,那點魚餌,留得住嗎?你自己就說過,活到了仰止這個歲數的老畜生,不會蠢的。阻滯他們撤退的手段,當然還是我先來,不然我方劍仙的圍殺之局,穩當不起來?!?/p>
陸芝皺眉道:“一旦yīn神崩潰,就是大道根本受損的下場,你身為隱官,何必如此?”
陳平安笑道:“一個三境修士的yīn神,換一兩頭蠻荒天下的飛升境巔峰大妖,很劃算的買賣?!?/p>
陸芝猶豫了一下,先前陳平安的那種兜圈子言語,陸芝其實并不喜歡,所以直截了當說道:“請你坦誠相待?!?/p>
陳平安沉默片刻,“隱官一脈想要立足,光靠那些無形的戰功,不夠。隱官一脈最大的問題,在于躲在幕后,太過安穩,人人是劍修,卻不曾遞出一兩劍,在戰事順利的階段,沒有問題。但是劍氣長城戰損一多,隱官一脈就會招來非議,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早早付出一點代價,就能讓整個隱官一脈少受一點心境上的影響。而隱官一脈能夠心無旁騖,出謀劃策,排兵布陣,長遠來看,劍氣長城收益極大?!?/p>
陸芝搖頭道:“你說的這些,應該是真話,但我知道你沒有說出全部理由?!?/p>
陳平安沒有否認,“有些心里話,只能先余著。陸大劍仙這會兒就別刨根問底了,沒有意義?!?/p>
例如師兄左右身受重創,陳平安為何沒有悲慟萬分?當真就只是城府深,擅隱忍?自然不是。
因為陳平安內心深處,希望師兄左右能夠活著,并且活得問心無愧,總之絕對不能是那“左右是個死”。
老大劍仙在寧府演武場那邊,曾言若是一個好結果,回望人生,處處善意。
即是此理。
所以陳平安對于老大劍仙當時拘押自己yīn神,不許自己與師兄通風報信,要他一定小心那隱官偷襲。
事后陳平安去茅屋那邊探望師兄,對老大劍仙并不生氣,更無記恨。
世事少談“如果”二字,沒什么如果左右被上任隱官蕭愻一拳打殺。
陳平安結束了這場對話,“陸芝,你只管盡心盡力護陣隱官一脈,有劍即可,無需費心其他事?!?/p>
陸芝難得開玩笑,“隱官大人好大的官架子啊?!?/p>
陳平安只得勉強學那自己的弟子學生,拿出一點落魄山的旁門左道,微笑著多說了一句:“陸大劍仙劍術通神,幾可登天,晚輩的官架子大不大,在前輩眼中,可不就是個拿來當佐酒菜的笑話?!?/p>
陸芝一笑置之。
陳平安一心三用。
圈畫出一位位丙本地仙,與負責丙本撰寫的王忻水,雙方隨時以心聲溝通細節。
關注走馬道上那兩幅長卷的動靜,這就是隱官的職責所在,放權不是放任。
還需要仔細觀察十一位劍修,聆聽他們之間的對話、交流,就像是一位吏部官員在負責京察大計。
陳平安擱下筆,習慣性揉了揉手腕,沒來由想起《真珠船》那本書的卷六,其中列有“幼慧”一條。
舉目望去,在座十一位劍修,如果身在浩然天下,以他們的資質和天賦,無論是修行,還是治學,大概都有資格躋身其中。
其中又有幾人的特長,尤為出類拔萃,例如那玄參,簡直就是一張活地圖,他對兩幅畫卷的關注和記憶,就連陳平安都自愧不如,玄參對戰場上的每一處地理形勢,例如某一處坑洼,它為何出現、何時出現、此地于雙方后續廝殺,會有哪些影響,玄參腦子里都有一本極其精詳的賬本,其他人想要做到玄參這一步,真要上心,其實也可以,但是可能就需要耗費額外的心神,遠遠不如玄參這般水到渠成,樂在其中。
所以陳平安專門讓玄參多寫了一本戰場實錄,屆時作為其余劍修必須瀏覽的一部參考書籍。
王忻水對于小規模戰事的預判,擁有一種驚人的直覺,所以陳平安其實手頭事務不緊張的時候,就很喜歡觀察王忻水,忙里偷閑如飲酒,王忻水對于畫卷上許多關鍵時刻的劍修出劍,都覺得不夠盡善盡美,甚至是瑕疵太多,王忻水就會神sè微變,或是敵方法寶的精妙配合,更讓王忻水焦急不已,只是戰場上瞬息萬變,王忻水為了記住這些細節,往往是眼睛死死盯住畫卷,手上寫字不停,字跡無比潦草,偶爾王忻水還會心情黯然,似乎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見所想所記所寫,到底有無用處,畢竟他身為隱官一脈的劍修,離著戰場太遠,即便置身戰場,他難道還能頂替劍修出劍不成?所以王忻水是表情最豐富復雜的那個人,興許只是幾個眨眼功夫,王忻水臉上就喜怒哀樂齊全了,加上王忻水喜歡自顧自碎嘴嘀咕,很有意思。
林君璧的通盤籌劃,是一種類似本命神通的看家本領,只要給他足夠的消息、情報去支撐起一場戰局,林君璧幾乎從不犯錯。
郭竹酒對于“意外”,也就是最糟糕的場景設想,她往往快人一步,甚至是想到更遠一步。
所以加上董不得與林君璧合力編撰的那本劍仙人心書,陳平安真身落座后,除了已經明言玄參單獨寫那戰場實錄,又讓王忻水、郭竹酒等人也各自撰寫一本“隨筆”,先前陳平安提綱挈領的正副十二本書籍,皆以天干命名,接下來這些,好像可以用十二地支取名。
天干地支齊備,劍修居中是人和。也算是討個好兆頭。
董不得突然說道:“怕就怕蠻荒天下的劍修大陣,只用一個最笨的法子向前推進,只講他們自己的配合,其余什么都不多想,絕不貪圖戰功,我們的后續算計就都落了空。最頭疼的地方,在于我們只要是沒賺到什么,就是個虧。一旦如此,何解?”
陳平安抬起頭,輕聲笑道:“可解。劍氣長城攻守戰,大開大合和豪杰氣概慣了,其實也不太好,戰場之上,置身其中,蠻荒天下的畜生們一個個托身白刃里,身邊盡是戰死的相熟戰友,那我們就別把它們真當做沒有教化、沒有七情六欲的傀儡木偶,十三之爭之后,妖族攻城兩場,回頭來看,皆是有備而來的演武歷練,如今蠻荒天下更有了六十軍帳,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每一處戰場,都有無數人盯著,人心此物,是有感染力的?!?/p>
“所以想要防止對方劍陣‘穩中求不輸’這個最壞情況的出現,有三事可做,第一,接下來我們的劍陣,多學齊狩,虐殺敵軍。第二,可殺不可殺的,重傷而不殺,越生不如死越好,撤出戰場后,這撥傷員,便是天然的怨氣源泉。第三,我們挑一些吵架厲害又喜歡吵架的,例如那趙個簃與程荃兩位前輩,我看就很適合,出劍之余,罵天罵地,尤其是罵那蠻荒天下的劍修,例如罵他們此次攻城問劍,其實就是一場‘認祖歸宗’,這些話,劍仙必須罵,嗓門大些的年輕劍修,境界越低越好,更要罵。我們三件事做好了,就容不得蠻荒天下性命最值錢的劍修,不想著多做點什么,對方愿意多做一些,我們就有機會了?!?/p>
說到這里,陳平安笑道:“先前我與離真捉對廝殺,你們真以為我對他的那些言語,不恨不惱?怎么可能,我當時就恨不得生嚼其肉,將那崽子抽筋剝皮。只不過因為是兩人對峙而已,容不得我分心絲毫,只
能壓著那股情緒??墒谴撕髢绍妼?,以數萬劍修對峙數萬劍修,終究是那人心空閑有余地。記住,我們雖然是盯著近在咫尺的兩幅畫卷,如今剛剛開始嘗試著去了解我方劍仙的人心脈絡,但是事實上,我們更需要去設身處地,想一想蠻荒天下到底是怎么看待這場戰爭、以及所有戰場的,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我們就有可能去未卜先知,不但順勢,更可自己造勢,成為陽謀之局,由不得蠻荒天下步入局?!?/p>
林君璧感觸頗深,點頭道:“確實如此,戰場之上,若是我們隱官一脈,能夠將整個戰場,變作一座仿佛小天地的存在,那就可以處處占盡先手?!?/p>
陳平安說道:“試想一下,如果我們完全了解那大祖的想法、以及十四王座巔峰大妖的訴求?會是怎樣一個場景?”
眾人愕然。
陳平安笑道:“當然是做不到的,人力有窮盡時,懂得認命,也是本事?!?/p>
郭竹酒突然說道:“有了不薄的乙本正副兩冊,其實我可以順藤摸瓜,再翻一翻舊隱官一脈的秘檔,多了解些蠻荒天下的秘聞內幕,其實猜一猜那些大妖的想法,是可以試試看的。我肯定不會耽誤正事,師父你都不用放一百個心,放一個心就夠夠的了……”
只是師父這個稱呼,剛脫口而出,郭竹酒就立即閉嘴,有些惱火自己的說話不著調,愧疚給師父丟臉了,畢竟隱官一脈的規矩,還是要講一講的。
陳平安說道:“喊師父不打緊,就像其余人如果喊我陳平安,而不是別別扭扭喊我隱官大人,我覺得更好?!?/p>
顧見龍如釋重負,笑容燦爛,只是剛要說一句公道話。
陳平安轉頭望去,笑道:“顧兄,敢情這是承認了自己的‘別扭’?這么容易就上鉤了,修心不夠啊。隱官大人的客氣客氣,你們還真就與我不客氣???如果是在浩然天下,你除了修行,靠天賦吃飯,就休想去官場、文壇和江湖廝混了?!?/p>
顧見龍如喪考妣,看架勢,是要被穿小鞋了?
陳平安說道:“先前如果不是米劍仙給出了那個答案,我其實都有些后悔拋出那個話題。諸位,我們坐在這里,做這些事情,不是我們必須要如此,不光是玄參這些外鄉劍修,哪怕是董不得、龐元濟這些本土人氏,也不該如此小胳膊細腿偏偏挑重擔,一個不小心,是會壓垮道心的,比起去城頭那邊暢快出劍,龐元濟,你選擇哪個?”
龐元濟實誠道:“出劍?!?/p>
王忻水剛要說話。
陳平安臉上笑呵呵:“嗯?忻水也有公道話要說?”
王忻水立即見風使舵,“隱官大人,我是想附議龐元濟?!?/p>
王忻水還真比較特殊,屬于念頭運轉極快、出劍跟不上的那種天才劍修,因為境界不夠高,所以戰場之上,總是幫倒忙,都不能說是王忻水亂來,事實上王忻水的每一個建議,都恰到好處,但是王忻水自己無法以劍言語,他的朋友,亦是如此,所以王忻水才有了劍氣長城最新五絕之一的頭銜,上陣之前我可以,打架之后算我的。
所幸一直沒有太過慘重的傷亡??墒峭跣盟畬τ谏详噺P殺一事,心情極為復雜,不是害怕戰死,而是會覺得渾身不得勁,自己本心,處處磕碰。
陳平安笑了起來,“客氣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可能會時常離開此地,四處走動,若有怨氣,記得藏好。再就是以后出城廝殺,你們是肯定沒機會了,我卻可以,只管羨慕?!?/p>
性情沉穩卻不失靈性的鄧涼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在劍氣長城是一句天大的混賬話,但是在我們這邊,隱官大人,還是要請你三思后行,就算真要離開城頭廝殺,也注意隱蔽行蹤。我們隱官一脈,沒有隱官大人坐鎮,淪落到必須臨陣變帥,是兵家大忌?!?/p>
“好意心領了。這般直言不諱,就該是我們隱官一脈的規矩。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說幾句難聽話,是好事?!?/p>
陳平安說道:“不過能殺我的,如那仰止、黃鸞,尚且不敢涉險出手。其余的畜生,沒記性,不信邪,大可以來找我試試看?!?/p>
鄧涼想起了先前女子劍仙謝松花的一劍功成,便不再言語。
陳平安站起身,“我去找納蘭燒葦和晏溟兩位前輩聊一聊?!?/p>
陳平安抓起那塊“隱官”玉牌,掛在腰間,要找兩位同道中人,聊聊倒懸山跨洲渡船的事情。這不是“隱官”飛劍的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需要面談。
有些話,還真就只能他用隱官大人的身份來說才行。
行走在走馬道上,神sè萎靡的陳平安自言自語道:“天下學問,唯夜航船最難對付?!?/p>
米??戳搜勰莻€年輕人的背影,心情泛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思緒。
若說先前陳平安的遠游yīn神坐鎮隱官一脈。
是奇。
言行舉止,處處給人以一種險峻驚怪之感,每一句話都用心深沉,都是在無形中積攢威嚴,一點一點更加攥緊隱官的權柄,甚至會讓人不由自主去揣摩陳平安的心思。
那么現在的陳平安,好像心態更正。
哪個更好,米裕也說不上來。
其實都好個屁。
老子好歹是一個玉璞境劍修,在這兒倒成了最說不上話的那個,尤其是米裕想到自己與文圣一脈的那點恩怨,更是糟心不已。
米裕最后揉了揉下巴,喃喃道:“我腦子當真不靈光嗎?”
陳平安突然轉頭喊道:“米劍仙,與我一起,估計很快米劍仙就有的忙了?!?/p>
米裕硬著頭皮跟上。
只是與陳平安言語過后,米裕松了口氣,原來是好事,還能去倒懸山那邊透口氣。
不但如此,陳平安還主動問了些米裕一些想法是否可行。
米裕也就實話實說,一一否決。
這位年紀輕輕的隱官大人,似乎也談不上如何灰心喪氣。
————
春幡齋主人邵云巖,在倒懸山是出了名的深居簡出。
邵云巖今天逛了四大私宅里邊的猿蹂府,水精宮和梅花園子,都是路過,遠遠看幾眼。
因為施展了障眼法,加上邵云巖本身也不是什么拋頭露面的人,所以能夠認出這位劍仙的,屈指可數。
邵云巖最后找到了一座酒肆,以術法敲了門,漣漪蕩漾開來,開了門,邵云巖跨過門檻,鋪子里邊的生意,依然冷冷清清,除了自己,一個客人都沒有。
在這殘存的黃粱福地,喝上一杯忘憂酒。
幾乎算是所有游歷倒懸山的世外高人,都要做的一件事情。
老人坐在柜臺后邊打盹,柜臺上擱放著一只碧玉詩文八寶鳥籠,里邊的那只小黃雀,與老人一般打盹。
那個名叫許甲的年輕人瞧見了邵云巖,十分開心,主要是惦念著這位春幡齋主人的那串葫蘆藤,所以在眾多熟人酒客眼中,以憊懶著稱的許甲今兒特別殷勤,趕緊搬了一壇酒放在桌上。許甲其實與邵云巖沒打過交道,但是聽說這位北俱蘆洲出身的劍仙,早年剛到倒懸山那會兒,曾經慕名而來,來過這里飲酒,給不起酒錢,就用那根葫蘆藤上的某枚養劍葫,與酒鋪要了一壇酒,喝了個爛醉如泥。后來掙了錢,有些反悔,想要按照市價,以大把谷雨錢結賬,掌柜沒答應,邵劍仙約莫是與掌柜慪氣,就再沒來過鋪子喝酒。
邵云巖站在那堵墻壁下,打量了幾眼,笑道:“七八百年沒來,竟然都快寫滿一堵墻了,鋪子的生意這么好嗎?”
許甲埋怨道:“人比人氣死人,聽說劍氣長城有座酒鋪,賣那粗劣酒水,才開張一年多,但是那些個無事牌,都快掛滿三堵墻壁了?!?/p>
邵云巖與年輕伙計道了聲歉,拎著那壇忘憂酒,坐回當年第一次來此喝酒的酒桌,倒了一碗酒,望向柜臺那邊,笑道:“掌柜,那串葫蘆藤已經讓一個小姑娘帶去
了北俱蘆洲的水經山,再過十幾年,那枚養劍葫就會瓜熟蒂落,到時候勞煩掌柜派人多走一趟了。關于這枚養劍葫的歸屬,我已經與水經山打過招呼,人露面,拿走葫蘆,就這么簡單?!?/p>
老人嗯了一聲,睜開眼睛,瞥了眼許甲,“你去不去?”
許甲問道:“要是我離開鋪子,剛好小姐回來,咋整?”
老人笑罵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個崽兒非要一棵樹上吊死?我那閨女,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段沒身段,腦子還拎不清,還早就心有所屬,如何配得上你?”
許甲怒道:“我從小就在這里,見過幾個女子?不喜歡小姐,能喜歡誰去?!喜歡你這個糟老頭子???”
老人也不惱,閨女離家出走多年,鋪子就一老一小,守著這么個冷清地兒,也就靠著自己弟子添些人氣了,舍不得罵,罵重了,也鬧個離家出走,鋪子太虧本。
老人笑道:“那就更應該讓你滾蛋了,去外邊走走瞧瞧,真正好看的女子,讓你挑花了眼?!?/p>
許甲點頭道:“我也有些想念曹慈了,在北俱蘆洲拿到了養劍葫,就去中土神洲找他?!?/p>
說到這里,許甲起身走到柜臺那邊,拎起鳥籠一陣晃蕩,訓斥道:“你個憨貨,當年為何瞧不出那陳平安的武道根腳,喜歡病懨懨裝死是吧?”
籠中黃雀,與那青冥天下三掌教陸沉的黃雀,是同種。
只不過一個測文運,一個測武運。
邵云巖笑道:“掌柜,有故事,可以說道說道?”
老人擺擺手,“喝你的酒,只把忘憂酒當尋常酒水喝的,糟蹋好東西,要不是看在那枚養劍葫的份上,我都不稀罕賣你酒水?!?/p>
邵云巖喝著酒,隨口問道:“水精宮還是做著日進斗金的春秋大夢,光想著掙錢,改不過來了,可是猿蹂府那邊已經搬空了家當,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就想知道掌柜這鋪子,以后開在哪里?天下仙家酒釀千百種,我幾乎都喝過了,能夠喝過還惦念的,也就掌柜的忘憂酒,和那竹海洞天的青神山酒水了?!?/p>
老人瞥了眼那個還在與鳥籠黃雀慪氣的弟子,繞過柜臺,自己搬了一壇酒,坐在邵云巖桌邊,倒了一碗酒,各喝各的。
老人說道:“我是世外人,你是局外人,自然是你更舒坦些,還瞎摻和個什么勁兒?既然摻和了,我這鋪子是開在眼前,還是開在天邊,就算問出了答案,你喝得上酒嗎?”
邵云巖笑問道:“能說點心里話?”
老人點頭道:“鋪子規矩,你是知道的,喝酒之人的醉話,半句不到外邊去?!?/p>
邵云巖望向酒鋪大門那邊,白霧蒙蒙,輕聲道:“早年答應過劍氣長城一件事,不得不做?!?/p>
老人問道:“不能跑路?”
老人很快點頭道:“難?!?/p>
邵云巖笑道:“不用跑,只要不是大搖大擺離開倒懸山,做點鬼祟樣子,就都沒問題?!?/p>
老人沉默片刻,“既然如此,那你還敢留下?你這點境界和劍術,不夠看的,真是自己找死了。蠢死,確實不如醉死,行吧,我再白送你一壇酒?!?/p>
邵云巖說道:“劍氣長城那邊,隱官大人已經叛逃蠻荒天下了?!?/p>
老人一挑眉頭,“蕭愻那小姑娘,對浩然天下怨氣這么大?”
邵云巖笑道:“聽說換了一位新隱官。如果掌柜猜得出來,我就不白喝鋪子一壇酒,掌柜可以猜三次?!?/p>
老人想了想,“是當年跟著阿良撿錢最多最遠的那個愁苗,還是寧姚那丫頭?總不會是蕭愻相中的那個孩子吧,叫什么來著?!?/p>
許甲說道:“好像是叫龐元濟?!?/p>
邵云巖哈哈大笑道:“白喝一壇忘憂酒,心情大好?!?/p>
邵云巖一口氣喝了兩壇忘憂酒,醉醺醺走出了酒鋪后,覺得不虛此行。
老掌柜也與他說了些趣事,例如關于第五座天下的一些內幕,大好河山千萬里,一處處風水寶地、遠古遺址,一座座嶄新的洞天福地,虛位以待,青冥天下那邊,好像也能分得一杯羹,種種匪夷所思的大道福運,靜待有緣人。老掌柜最有分量的一番言語,則是連邵云巖也從未聽說、甚至想都無法想象的一樁秘聞,老人說許多儒家圣人,不光是在光yīn長河當中的開疆拓土、穩固天地,為此隕落得悄無聲息,其實戰死之人,不在少數,所幸以那位“絕天地通”的禮圣,始終還在,率領一位位前赴后繼的儒家圣人,在天幕之外的未知遠方,與某些冥頑不化的古老神祇對峙已久。
邵云巖當時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其余三座天下,無需如此嗎?”
老掌柜搖頭說道:“無需如此?!?/p>
邵云巖還想問其中緣由。
身為諸子百家當中的一家之祖,老人卻說:“不知道為好?!?/p>
邵云巖一路散步,走回與那猿蹂府差不多光景的自家宅邸。
所踩之地,殺機四伏。
因為都在倒懸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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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劍仙苦夏、林君璧一起游歷劍氣長城的邊境,既沒有留在城頭那邊殺敵,也沒有跟隨蔣觀澄這些年輕人去往南婆娑洲。
邊境就待在了那座梅花園子,與酡顏夫人下下棋,十分風花雪月。
不過今天邊境離開了園子,去了捉放亭那邊,看那一艘艘跨洲渡船的往返。
捉放亭被視為倒懸山最名不副實的一處景點,但是依舊每天熙熙攘攘,小小涼亭,除了深夜時分,永遠人滿為患。
邊境沒去那邊湊熱鬧,坐在捉放亭之外的一處崖畔白玉觀景臺欄桿上,以心聲自言自語。
邊境笑問道:“你不是經常吹噓,自己與那老聾兒是舊識故交嗎,老聾兒那處牢獄,根本就沒有其他劍仙鎮守,真沒有半點可能,折騰出來點動靜?”
“沒可能,少去觸霉頭?!?/p>
邊境哀嘆道:“我就納悶了,蠻荒天下你們這些存在,境界都這么高了,怎么還這么死腦筋啊?!?/p>
“花花腸子,彎來繞去,也算大道修行?”
邊境哪壺不開提哪壺,笑問道:“害你淪落到這般境地的道老二,果真無敵手?”
“不與他真正交手,根本不會明白這個臭牛鼻子的可怕?!?/p>
邊境有些遺憾:“可惜寶瓶洲老龍城的那位桂夫人,沒答應咱們酡顏夫人的邀請?!?/p>
“是很可惜,那婆姨的真身,終究是最正統的月宮種,若是她愿意共謀大事,我們勝算更多?!?/p>
邊境笑道:“我們?是你才對,我就是個身不由己的小角sè?!?/p>
“身不由己,心卻由己,你就少在這邊當婊子立牌坊了?!?/p>
邊境說道:“按照酡顏夫人的最新消息,不少心有所動的劍仙,當下處境,十分尷尬,簡直就是坐蠟,估計一個個恨不得直接亂劍剁死那個二掌柜?!?/p>
這一次,那位“老不死”沒有與邊境言語。
邊境看著那些跨洲渡船,人人臉上多是難以遮掩的喜悅神sè,邊境笑道:“看著這些人,還這么多,我就心情好了許多,再無愧疚?!?/p>
來倒懸山,與劍氣長城做生意,以物易物,最劃算,滿載而來,滿載而歸,回了本洲,一轉手,就是驚人的差價。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說的就是這些做著五花八門生意的跨洲渡船。
何況越是大戰期間,渡船每次往返,越是一本萬利,因為有了往死里壓價的籌碼。
邊境點頭道:“哪有什么對錯是非,只有立場。至理名言,深以為然?!?/p>
心聲起漣漪,“反諷?”
邊境笑著搖頭,“沒有,是真心覺得如此。就像拳頭大是唯一的道理,我就很認可?!?/p>
邊境環顧四周。
很快就會換了天地。
我是第一
來了來了來了
板凳坐起
我第幾
第幾了
搞起來
短短短
一幫臭傻逼
你搶尼瑪的個臭嗨的沙發
哈哈哈
第11
7777777樓
最近水很多啊
等更呀?。?!
50樓?
不錯不錯
短啊,不過癮。
劍短了
水來………………
有點兒水
來啦來啦
就這點,忒水了,老大
大河之水天上來,匯入劍來不復返
我知你之短,我知你水多深
劍氣短
啊啊,你們為什么這么早阿1
最近兩章是一章拆開的吧?烽火別糊弄各位看官啊
寫得越來越爛了
“很是想念諸位。來來來,共謀一場醉i.”
又斷又水,還很軟
身不由己,心卻由己,哪有什么對錯是非,只有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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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幾了,管他呢,前排
今天沒有了 早點休息吧
今天不更 明天大章節 各位早點休息吧
寫的好 真心的好 愿意慢慢的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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