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再等等看
粥鋪藥鋪事宜已經解決,馬篤宜和曾掖本以為像以往那般,繼續趕路,去往石毫國邊境,有兩位邊軍出身的男子yīn物,遺愿與此有關,人已不能葉落歸根,心愿卻落在了家鄉那邊。
但是陳平安卻又逗留了一天,直到這天暮sè里,在城門那邊停步,遠遠目送一位黑瘦少年離開郡城,再去看了趟陋巷已經關門的狗肉鋪子,門外墻兩邊,張貼著持笏、武持锏的大驪袁曹兩尊門神,陳平安這才返回客棧。
先前在城門那邊,陳平安又見到了大驪隨軍修士關翳然,后者故意撇下身邊扈從武卒,與陳平安獨自站在城門口,輕聲問道:“是放長線釣大魚,暫時放虎歸山,以便尋找出這頭小妖的得道之地,找出一兩件仙物機緣?還是這樣了,由著這頭小妖遠去,當結了一樁善緣?”
山澤精怪能夠幻化人形,必有大福緣傍身,要么是誤入荒廢的仙家洞府,要么是吞下了凝聚一方天地靈氣的靈芝妙藥,無論是哪一種,前者順藤摸瓜,后者直接煉化了那頭精怪,都是一筆不小的意外之財。
陳平安笑道:“是后者?!?/p>
關翳然遺憾道:“可惜了,如果你沒有露面,我有兩個天天嚷著揭不開鍋的同僚,早盯了這頭在狗肉鋪子里邊窩著的小妖,不過既然你插手了,我便說服他們放棄,本來是個添頭,其實平時還有軍務在身,當然了,若是你選擇了前者,倒是可以一起做?!?/p>
陳平安問道:“我這橫插一腳,豈不是減少了你同僚的收益?會不會讓你難做人?”
關翳然微笑道:“我與那兩個朋友,雖是修行人,其實更多還是大驪軍伍人。所以有你這句話,有這份心意,夠了。出門在外,難得遇家鄉人,可以不那么客氣,但是有些客氣,有了,是最好,沒有,也無礙,大不了以后見著了,假裝不認識,一切按照咱們大驪律法和軍規矩來?!?/p>
陳平安深以為然道:“正理?!?/p>
關翳然爽朗大笑,“很高興能夠在這種離著家鄉十萬八千里的地兒,遇見你這么個有出息的自家人?!?/p>
陳平安抱拳道:“如今我不便泄露身份,將來只要有機會,一定要找關兄喝酒?!?/p>
關翳然這位大驪武秘書郎,抬臂握拳,輕敲胸前鐵甲,“那我可真記下了!事先說好,沙場之,兄弟為我所救,欠我命都無所謂,唯獨欠我關翳然的酒,天王老子也不行!”
這一場同鄉人在異鄉的萍水相逢,逢離皆盡興。
在那位青sè棉袍的年輕人遠離城門,有兩位披掛大驪武庫特制輕甲的隨軍修士,緩緩而來,一位青壯漢子,一位纖弱女子。
女子打量了一下好似意猶未盡的關翳然,好問道:“翳然,今年一開春,可不是啥好兆頭,你白白丟了這么多神仙錢,還這么開心?”
關翳然呵呵笑道:“我開心啊,千金難買我樂意?!?/p>
壯漢說道:“一個能夠輕易將一顆小暑錢送出手的年輕修士,對那頭小妖,又全無所求,反而故意一路相送到城門口,加先前在城內的開設粥鋪藥鋪,按照諜報顯示,并非一城一地,而是處處如此。換成別人,我不信有這等菩薩心腸的山修士,換成此人,觀其言行,倒是都說得通,我覺得翳然做得沒錯,本是家鄉人氏,能當個值得咱們與之喝酒的朋友,怎么都不虧?!?/p>
身姿曼妙卻挎一把巨劍的年輕女子,抱怨道:“你們男人啊,都是這么個鳥樣,稍稍遇對胃口的人,喜歡打腫臉充胖子,至于嗎?”
關翳然一本正經道:“戚姑娘,你這么講我們男人,我不樂意了,我虞山房可有錢多了,哪里需要打腫臉,當年是誰說我這種出身豪閥的紈绔子弟,放個屁都帶著銅臭味來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兒!”身段纖柔如春日楊柳的女子,一拳砸在關翳然的肩頭,打得關翳然踉蹌后退幾步,女子轉身走回城頭。
關翳然呲牙咧嘴揉著肩頭,是真疼,滿臉苦笑,名為虞山房的壯漢一臉幸災樂禍。
女子是位來自風雪廟的兵家修士,相較于多是在大驪鐵騎當擔任高層武官的真武山修士,姓戚的女子,并非沒有這個機會,只是選擇了另外一條仕途軌跡,不過大驪邊軍對此并不怪,風雪廟的兵家修士,多是如此,下山之后,喜歡當那孑然一身的游俠兒,偶有女子這般的,也是擔任一些重要武將的貼身扈從。
虞山房一把摟住關翳然肩頭,低聲道:“翳然,這么多年來,像我,認識你怎么都得有七八年了,還是只認為你是個來自京城的將種子弟,高不成低不的那種門戶,不然當年也不至于給家族丟到那么個破爛地方,一待是將近三年,一直是我們邊軍最底層的隨軍修士,要知道你這一口京腔,不知道多么惹人厭煩。反倒是戚琦,才認識沒兩年功夫,這次一起南下而已,她卻是唯一看穿你家世身份的,硬說你小子是豪閥子弟,為啥?我們這幫一起在大雪天凍屁股拉過屎的老兄弟們,可都不太相信,難道你們倆已經……”
虞山房給關翳然掙脫開后,雙手拇指抵住,朝后者擠眉弄眼。
關翳然無奈道:“誰不知道這位戚琦,對她那位風雪廟別脈的小師叔祖,劍仙魏晉,仰慕已久?!?/p>
關翳然嘆了口氣,“而且我也早有了未婚妻,不瞞你說,還真是一位京城世族嫡女,只是我從未見過面,想來好笑,將來娶親,掀起紅蓋頭的那天,才能知道自己媳婦長什么模樣?!?/p>
虞山房好道:“到底哪家的倒霉閨女,攤你這么個地地道道的邊軍糙老爺們?”
“沒你這么埋汰自家兄弟的?!标P翳然一手手心抵住大驪邊軍制式戰刀的刀柄,與虞山房并肩走在異國他鄉的街道,環顧四周,兩邊街道,幾乎都張貼著大驪袁曹兩尊彩繪門神,大驪柱國姓氏,那么幾個,袁曹兩姓,當然是大驪當之無愧大姓的大姓。只不過能夠與袁曹兩姓掰手腕的柱國姓氏,其實還有兩個,只不過一個在山,幾乎不理俗事,姓余。一個只在朝堂,從不涉足邊軍,祖籍位于翊州,后遷徙至京城,已經兩百年,每年這個家族嫡子孫的返鄉祭祖,連大驪禮部都要重視。連大驪國師都曾與皇帝陛下笑言,在一百年前,在那段宦官干政、外戚擅權、藩鎮造反、修士肆掠輪番陣、導致整個大驪處于最混亂無序的慘烈歲月里,如果不是這個家族在力挽狂瀾,勤勤懇懇當著大驪王朝的縫補匠,大驪早崩碎得不能再碎了。
虞山房雙手十指交錯,向前探出,舒展筋骨,身軀關節間劈啪作響,諸多個人的因緣際會之下,這個從邊軍末等斥候一步步被提拔為武秘書郎的半個“野修”,隨口道:“其實有些時候,我們這幫老兄弟喝酒閑聊,也會覺得你跟我們是不太一樣的,可到底哪兒不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沒法子,不得那撥給塞入軍的將種子弟,咱們都是給邊境風沙天天洗眼睛的家伙,個個眼神不好使,遠遠不得那些個官宦子弟?!?/p>
關翳然笑道:“我認朋友,三種。沙場,敢說死死的,官場,真正有風骨的讀書人,最后是山的……好人?!?/p>
關翳然有些傷感,“只可惜,第一種和第三種,好像都活不長久。沙場不用多說,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死了最要好的兄弟,咱們都已經不會再像個娘們一樣,哭得死去活來了。第三種,我以前認識一個叫余蔭的年輕人,我特別佩服的一個同齡人,怎么個好法呢,是好到會讓你覺得……世道再怎么糟糕,有他在前邊,說著話做著事,夠了,你只需要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你會感到開心。但是這么一個很好的修道之人,死得是那么不值得,對他寄予厚望的家族,和咱們的朝廷,為了大局,選擇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覺得這樣不對,但是那些大人物,會聽我關翳然這種小人物說出來的話嗎?不會。哪怕……我姓關?!?/p>
虞山房笑著拆臺道:“姓關怎么了,了不起???又不是那柱國之列的云在郡關氏!你在軍在冊的戶籍,清清楚楚寫著,你小子來自京城,咱們將軍什么德行,你還不清楚?早將你的底細翻了個底朝天,跟咱們說是京城三流的將種門庭,莫說是那條柱國與柱國當鄰居、尚書與尚書隔著墻吵架的意遲巷,連將軍一大堆的篪兒街,你家都沒資格去弄個小院子,怎么,你小子跟這個云在郡關氏沾親帶故?因為舊袍澤兼死對頭的劉將軍,當年莫名其妙發現自己麾下的一名年輕斥候,竟然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京城二流將種子弟,祖輩是當過從二品大將軍的,還得了個讓人流口水的謚號來著,咱們將軍感覺給劉將軍壓了自個兒一頭,這會兒天天做夢,想著自己帶出來的崽子里邊,偷偷藏藏著個第一流的將種崽兒,笑死個人?!?/p>
關翳然猶豫了一下,“如果哪天我死了,咱們將軍說不定會哭哭笑笑罵我了?!?/p>
虞山房震驚道:“咋的,你小子真是祖籍在翊州的關氏子弟?”
關翳然點頭道:“翊州云在郡關氏,我是嫡玄孫,沒辦法,我家老祖宗雖然不是修行之人,但是筋骨特別結實,百歲高齡,還能一頓飯喝下一斤酒吃掉兩斤肉,當年國師大人見著了,都覺得意外?!?/p>
虞山房白眼道:“我信你個鬼!你要是能見過崔國師,我還見著了皇帝陛下呢!”
關翳然嘿了一聲,“我說了,你不信,愛信不信,反正沒我卵事了?!?/p>
虞山房狐疑道:“真是?”
關翳然笑著點頭,“真不騙你。還記得我大前年的年關時分,有過一次告假回京吧,戚琦說過她曾經跟隨傳道人,在正月里去過京城,可能是在那條雨花巷,或是在篪兒街,當時我在走門串戶拜年,所以戚琦無意間瞥過我一眼,只不過那兩處規矩森嚴,戚琦不敢尾隨我,當然,那時候戚琦跟我還不認識,根本沒有必要探究我的身份?!?/p>
虞山房悄然伸手,鬼鬼祟祟,想要摸一摸關翳然的腦袋。
關翳然頭一撇,氣笑道:“干嘛?想娘們想瘋了,把我當成戚琦了?”
虞山房搓手道:“這輩子還沒摸過大人物呢,想過過手癮。嘖嘖嘖,柱國關氏!今晚老子非把你灌醉了,到時候摸個夠。喊老兄弟們,一個一個來?!?/p>
關翳然嬉笑道:“這種缺德事,你要是能做得出來,回頭我去娶了給你說成仙女兒的待嫁妹妹,到時候天天喊你姐夫?!?/p>
虞山房一腳踹在關翳然屁股。
關翳然受了這一腳,沒躲。
兩人繼續并肩而行。
虞山房突然嘆了口氣,“這個事情,兄弟們走的時候,你該說一說的,哪怕偷偷講給他們聽也好啊?!?/p>
關翳然沉默片刻,搖頭道:“說不出口?!?/p>
虞山房黯然點頭,“倒也是?!?/p>
關翳然突然笑道:“哪天我死在戰場,真相大白,到時候咱們將軍也好,你也好,好歹是件能夠拍胸脯與其他騎軍說道說道的事情?!?/p>
虞山房搖搖頭,“你別死?!?/p>
關翳然也搖頭,緩緩道:“因為翊州關氏子弟,出身勛貴,所以我不能死?大驪可沒有這樣的道理?!?/p>
虞山房笑道:“你想岔了,我是覺得,你小子當年是怎么看待那個叫余蔭的同齡人,我如今是怎么看待你的,以后你在咱們大驪廟堂當了大官,哪怕那時候你去了京城,人模狗樣的,不再披掛甲胄了,每天穿著身官皮,而我還留在邊軍廝混,咱倆說不定這輩子都八竿子打不著了,可我還是會覺得……放心,嗯,是較放心?!?/p>
關翳然點點頭。
虞山房好問道:“我納了悶了,你們這些個大大小小的將種子弟,怎么好像都喜歡隱姓埋名,然后來當個不起眼的邊軍斥候?”
關翳然笑道:“在意遲巷和篪兒街,每一個還要點臉的將種子弟,都希望自己這輩子當過一位貨真價實的邊軍斥候,不靠祖輩的功勞簿,靠自己的本事,割下一顆顆敵人的頭顱,掛在馬鞍旁。以后不管什么原因,回到了意遲巷和篪兒街,哪怕是篪兒街父輩混得最差勁的年輕人,當過了邊關斥候,然后在路見著了意遲巷那幫尚書老爺的龜兒孫,一旦起了沖突,只要不是太不占理的事兒,只管將對方狠狠揍一頓,事后不用怕牽連祖輩和家族,絕對不會有事,從我爺爺起,到我這一代,都是這樣?!?/p>
虞山房嘖嘖稱道:“這也行?”
關翳然跺了跺腳,微笑道:“所以我們大驪鐵騎的馬蹄,能夠踩在這里?!?/p>
虞山房小聲問道:“翳然,你說有沒有可能,將來哪天,你成為你們云在郡關氏第一個獲得武將美謚的子孫?”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p>
關翳然連忙鞠躬感謝,直腰后打趣道:“不能是以巡狩使的官身獲得謚號?”
虞山房拍拍關翳然的肩膀,“既然已經是關氏子弟了,要低調些,口氣小一些,不然光是一口京片子這么惹人厭,以后還了得?還不得天天給我和兄弟們當娘們摸?”
關翳然揉了揉下巴,“有道理,很有道理?!?/p>
穗山之巔。
金甲神人無奈道:“再這么耗下去,我看你以后還怎么混,那位事務繁重的大祭酒,給你拖了多久了?他以往再欽佩你的歪理,都要耗光對你的好感了?!?/p>
老秀才盤腿而坐,雙手在搓耳朵,“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了吧?!?/p>
金甲神人緩緩道:“根據消息,龍虎山祖師堂那邊,不太對勁。來自北俱蘆洲的那位火龍真人,在那人遞出那一劍之后,好像給幫了個倒忙?!?/p>
老秀才笑道:“你又怎么知道,別人眼,天大的壞事,不是這位龍虎山外姓大天師想要的結果?”
金甲神人本是隨口一提,別說是一個外姓大天師,是龍虎山天師府的本家大天師,做了什么,他這位穗山大神,同樣全然無所謂。
不過分屬儒家三脈的三位學宮大祭酒,分別在白澤、那位得意讀書人和老秀才這邊一一碰壁,要么無功而返,要么連面都見不著,哪怕是穗山大岳的主神,他也會感到憂慮重重。
因為事情實在太大,涉及到了最根本的天下大勢。
老秀才說道:“我的學生,起其余幾支大的脈,算很少很少了。沒辦法,我眼光挑剔,誰都不得……”
金甲神人嗤笑道:“這種屁話,說給我一個聽,有意思嗎?”
老秀才點頭道:“總說給我自個兒一個人聽,有意思些了?!?/p>
金甲神人閉嘴不言。
老秀才見這個家伙沒跟自己拌嘴,便有些失望,只得繼續道:“老大,崔瀺最有才情,喜歡鉆牛角尖,這本是做學問最好的態度。但是崔瀺太聰明了,他對待這個世界,是悲觀的,從一開始是這樣?!?/p>
“先說老三,齊靜春學問最好,還不止是最高那么簡單,便是我這個當先生的,都要稱贊一句,‘包羅萬象,蔚為大觀’。如果不是攤我這么個先生,而是在禮圣或是亞圣一脈,說不定成會更高。齊靜春對待這個世界,則是樂觀的?!?/p>
‘說回老二,左右性子最犟,其實人很好,特別好。還在陋巷過窮日子的時候,我都讓他管錢,我這個摟不住錢袋子的先生管錢,有用多了。崔瀺說要買棋譜,齊靜春說要買書,阿良說要喝酒,我能不給錢?我這瘦竹竿兒,肯定是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左右管錢,我才放心。左右的資質、才學、天賦、秉性,都不是弟子當最好的,卻是最均衡的一個,而且天生有定力,所以他學劍,哪怕很晚,可實在是太快了,對,是太快了,快到我當年都有些心慌。生怕他成為浩然天下幾千年以來,第一個十四境劍修。到時候怎么辦?別看這家伙遠離人間,恰恰左右才是最怕寂寞的那個人,他雖然百余年來,一直遠離人間,在海逛蕩,可左右真正的心思呢?還是在我這個先生身,在他師弟身……這樣的弟子,哪個先生,會不喜歡呢?”
“還記得當年有個大儒罵我罵得……確實有些yīn損缺德了,我哪里好跟他計較,一個小小的書院圣人而已,連陪祀的資格都么得有,我要是跑去跟這么個晚輩吵架,太跌份了。左右偷偷摸摸過去了,打得人家那叫一個哭爹喊娘,左右也實在,竟然傻乎乎認了,還跑回來我跟前認錯,認錯認錯,認個你娘的錯哦,不知道蒙個面揍人?事后腳底抹油,不認,能咋的?來打我啊,你打得過我左右嘛?算打得過,你左右不認賬,那一脈的副教主能打死你???他能打死你,我不能打死他啦?唉,所以說左右還是缺心眼,我這個苦兮兮當先生的,還能怎么辦,畢竟小齊他們都還瞧著呢,那罰唄,屁顛屁顛帶著左右去給人賠禮道歉,還要做這做那,補償來補償去,煩啊?!?/p>
金甲神人疑惑道:“左右愿意跟你認錯,豈會愿意跟別人道歉?”
老秀才白眼道:“我當然是私底下跟左右講清楚道理啊,打人打得那么輕,怎么當的圣弟子?怎么給你師父出的這一口惡氣?這么一講,左右默默點頭,覺得對,說以后會注意?!?/p>
金甲神人笑呵呵道:“我服氣了?!?/p>
老秀才喟嘆一聲,“老四呢,較復雜了,只能算是半個弟子吧,不是我不認,是他覺得出身不好,不愿意給我惹麻煩,所以是他不認我,這一點,原因不同,結果嘛,還是跟我那個閉關弟子,很像的。此外,記名弟子,其余人等,各有千秋?!?/p>
“其茅小冬,在傳道授業解惑當先生這件事,是最像我的,當然了,學問還是不如我這個先生高。做什么事情都規矩,是離著老頭子所謂的從心所欲不逾矩,還是有些距離??上н@種事情,旁人不能咋咋呼呼去點破,只能自己想通、自己勘破。佛家自了漢的說法,極好。在這件事情,道家不夠善嘍……”
老秀才沒有細說下去,沒有往高處說去,換了話題,“我啊,跟人吵架,從來不覺得自己都對、都好,別人的好與不好,都得知道。不然吵架圖什么?自己說是說痛快了,一肚子學問,到底落在何處?學問最怕成為無根之水,從天而降,高高在,瞧著厲害,除了讀書人自家吹捧幾句,意義何在?不沾地,不反哺土地,不真正惠澤老百姓,不給他們‘人生苦難千千萬、我自有安心之地來擱放’的那么個大籮筐、小背簍,反正只是往里頭塞些紙章、讓人誤以為只有圣賢才配講的道理,是會累死人的,又何談奢望教化之功?”
老秀才站起身,身形佝僂,眺望遠方,喃喃道:“性本善,錯嗎?大善??墒沁@里邊會有個很尷尬的問題,既然人性本善,為何世道如此復雜?儒家的教化之功,到底教化了什么?教人向惡嗎?那么怎么辦,老頭子和禮圣都在等,然后,終于等到了我,我說了,人性惡,在一教之內,相互砥礪、切磋和修繕,關鍵是我還站得住,道理講得好,所以我成了圣,但是又有一個更尷尬的問題出現了,換成你這么個局外人來看,你覺得性本惡學說,可以成為儒家脈之一,這沒關系,可是真的能夠成為我們儒家的主脈嗎?”
老秀才自問自答道:“萬萬不能的?!?/p>
老秀才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心口,“我自己都是這么認為的?!?/p>
沉默許久。
金甲神人難得嘆息一聲,帶著些惋惜。
老秀才沒有收起那根大拇指,突然唏噓道:“這么一想,我真是圣賢豪杰兼具啊,厲害的厲害的?!?/p>
金甲神人始終沒有說一個字。
老秀才轉過頭,無奈道:“你咋不反駁我幾句,我才好以理服人啊?!?/p>
金甲神人淡然道:“根本不給你這種機會?!?/p>
老秀才哦了一聲,欣慰道:“那看來是我已經以德服人了?!?/p>
金甲神人深呼吸一口氣。
不然?
老秀才突然正sè道:“別著急攆我走,我也要學那白澤和那個最失意的讀書人,再等等,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但是我也想等等看?!?/p>
金甲神人問道:“萬一等到最后,錯了呢,不后悔?”
老秀才雙手負后,瞇眼冷笑:“后悔?從我這個先生,到這些入室弟子,不論各自大道取舍,后悔?沒有的!”
金sè拱橋之。
劍被插入橋欄之,劍尖與一小截劍身已經沒入其,火星四濺,無絢爛。
坐在一旁的女子,將桐葉傘橫放在膝蓋,她站起身,撐開那把看似平平的油紙傘,抬頭看了一眼,一閃而逝,唯有桐葉傘懸停原地。
她一步來到一座福地,在一座水井口。
那把“隨手贈送”的桐葉傘,自然大有深意,只是原主人送了,新主人卻未必能活著發現真相的那一天。
可這與原主人有何關系?既是算計,又非算計,道可道,不可道也。
幾乎瞬間,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道人來到她身旁,微笑道:“好久不見?!?/p>
她沒有理睬,環視四周,點頭道:“放在當下,已經算是不錯的大手筆?!?/p>
老道人笑道:“不然如何去與道祖論道?”
她瞥了他一眼。
老道人神sè自若。
她凝視這座藕花福地的某一處,似有所悟,譏笑道:“你倒是不忘本?!?/p>
老道人哈哈大笑,十分快意,“順勢而為,舉手之勞,顛倒乾坤,一洲陸沉?!?/p>
她皺了皺眉頭。
老道人感嘆道:“如今終究不是當年了?!?/p>
她搖搖頭,“只是我換了主人而已?!?/p>
老道人沒有說話。
此事,便是他也不好評論。
她問道:“這么小一塊地盤而已?”
老道人笑道:“真的不能再多了?!?/p>
她似乎失去了興致,失望而歸,便身形消逝,重返自己的那座天地,收起那把桐葉傘。
老道人站在水井旁,低頭望去,凝視著幽幽井水。
老道人收回視線,抬頭望向天幕,“這是我重返青冥天下的見面禮,如何?”
與藕花福地相接連的那座蓮花小洞天,有位老人,依舊在看一粒水珠,看著它在一張張高低不平的荷葉摔落,水珠大小如尋常雨滴,可是許多荷葉卻會大如山岳峰巒,更大的,更是大如天下王朝的一州之地,故而一張荷葉的脈絡,可能會長達數十里數百里,所以一粒渺小水珠的走勢,最終落在何處,等待那個結果的出現,必然會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
老人絲毫不著急。
歲月悠悠,光yīn流逝。
只是作為天地間最大的規矩存在,哪怕是那條浩浩蕩蕩的光yīn長河,在流經老人身邊的時候,都要自行繞路。
喲,又更了
受友之托
女,25歲,未婚,身高165cm,體重48KG,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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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大方,愛好讀書、健身、游泳。
市區有房一套,有車。
父母退休,家庭不拜金、人務實,一直沒有合適的男朋友。
她本人要求不高,只要對她真心好就行。。。
新套路,6
我信你個鬼啊,你個糟老頭子壞的很
我崔東山可行?跟姑娘說 別怕我的國師身份 她配得上
哇前排
第一次這么靠前
又慢了。。。。啊
再等等看吧,現在不好看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復制過來有啥意思?和這篇文章有什么關聯??
讀后感都看不懂,嗞嗞….
你不會希望我看完一章就寫一首詩,和一首詞或者來一篇正氣浩然的古散文吧?
吾要是有這等實力,早就寫書而不是等總管的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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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十名都國際
前十不,哈哈
前十!哈哈哈哈哈
陳十一!哈哈哈哈哈哈
前排啊.
我己豐滿欲滴,陳平安,你走的這么慢,何時才成為陳十一?
第9啊
三秒??
性善性惡自難逃,漫來漫去也使空。
這就是湊字數吧,沒意思!
總管的書,三淺一深,你要掌握好節奏
九淺一深才對,三淺一深高潮太短??!細細品!
個人覺得老四是妖族的人,崔兔這么厲害..老四是不是妖族入侵人族天下一個分支
老四不是說平安嗎
小平安是關門弟子,老四就是那個畫里坐在地上的大個子。
老四茅小春
不是,前文說過看光陰長河里除了1.2.3徒弟和阿良,還有一個高大背影的人
我也覺得老四是妖族哈哈
py看書,還能引出這么多瞎看的
個人覺得老四是妖族的人,崔兔這么厲害..老四是不是妖族入侵人族天下的很厲害的幕后謀士
崔瀺(chan)
我想靜靜
老四是陳醇安吧,大儒,大妖,和老秀才有交往
啥時候能更新個五百章,讓我看的爽一點
不知該說點啥
為什么這章節沒有我了???
再等等,再等等
老四到底是誰?有提到過嗎?
打開支付寶首頁搜“616096046”領紅包,領到大紅包的小伙伴趕緊使用哦!
又特么在這寫些讀著費勁的句子,真把自己當經典呢。本末倒置,誤入歧途。
逼逼啥
BB啥?不愛看滾啊。
沒耐心讀總管就去讀一些你覺得有趣的東西吧,每個作者都有自己的寫作習慣,倒不必以此非人
老四可能是妖族,陳平安是關門弟子
太慢了
總管,來幾章爽的
真的 你更新太慢了 媽的 我還能活幾年!
這么不勤奮,想必寫的很痛苦吧,那就趕緊宣布太監吧,大家都輕松。
劇情推進也太慢了,總管你就直接寫陳皮皮合道成功,躋身上午境得了。最近真的水。
別再等了,再等我就老了
在等等,等個屁啊,在等老婆都沒了
有種便秘的感覺
再等我的槍都銹了
不該叫劍來,不貼合主題,應該叫《那些年我憑嘴炮縱橫的江湖》
老道人是誰?
我等了
總管不是人??!老不更
還沒更新呢。?。。。。。。。。。。。?!
前面不是說了陳平安是劍鞘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