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異鄉見老鄉
接下來兩天,陳平安帶著裴錢和朱斂逛京城鋪子,石柔留在客棧那邊看家護院。
熱鬧是真熱鬧,就因為這場聲勢浩大的佛道之辯,這座青鸞國首善之地,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求名的求名,求利的求利,當然還有陳平安這樣純粹來賞景的,順帶購買一些青鸞國的特產。
裴錢和朱斂約莫是燈下黑,都沒有看出陳平安喜歡逛書肆有什么古怪,可是心如細發的石柔卻看出些蛛絲馬跡,陳平安逛那些大小書鋪,版刻精良的新書,幾乎從來不碰,諸子百家的典籍,也興趣不大,反而對于稗官野史和各國縣志類雜書,還有些只會被擱放在角落的生僻家譜,見一本翻一半,只不過翻完之后陳平安又不買。
惹了不少白眼。
好在有一有銀子就喜歡大手大腳的朱斂幫襯,才沒遭來鋪子書坊的惡語相向。
裴錢大概是覺得在京城,陳平安先是買了十數刀青鸞國最著名的昂貴宣紙,再給盧白象買了那對青釉御用棋罐,又給她買了只手捻葫蘆,開銷很大,已經遠超平時,哪怕瞧見了真心喜歡的順眼物件,都只偷偷看幾眼而已,何況當初姚近之贈送的多寶盒,真的已經滿滿當當,塞不下更多物件了,不然再跟師父討要個嶄新的多寶盒?裴錢一番思量之后,還是打消了念頭,覺得雖說獅子園這次師父是掙了些谷雨錢,可自己也買了個手把件,下次再掙著錢,再跟師父開口。
到底是窮。
裴錢有些傷心,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積攢下一只只的多寶盒,全部裝滿,都是寶貝。老廚子說比多寶盒更好更大的,是那富貴門庭都有的多寶架,擺滿了物件后,那才叫真正的琳瑯滿目,看得人眼珠子掉地上撿不起來。
這兩天逛街,聽到了一些跟陳平安他們勉強沾邊的小道消息。
按照朱斂的說法,慶山國皇帝的口味,極其“鶴立雞群”,令他拜服不已。這位在慶山國一言九鼎的君主,不喜歡婀娜多姿的苗條佳人,唯獨癖好世間富態女子,慶山國宮中幾位最得寵的妃子,有四人,都已經不能夠用豐腴來形容,個個兩百斤往上,被慶山國皇帝美其名曰媚豬、媚犬、媚羆和媚雀。
而四媚之首的媚豬袁掖,還有一個更出名的身份,是寶瓶洲東南十數國版圖的四大武學宗師之一。
慶山國皇帝鄭夔如今下榻青鸞國京城驛館,身邊就有四媚隨行。
前天鄭夔身穿便服,帶著妃子中相對“身姿纖細”的媚雀,一同游覽京城寺廟道觀,結果燒香之時,跟一伙世族子弟起了沖突,媚雀出手凌厲,直接將人打了個半死,鬧出很大的風波,掌管京城治安的衙門,青鸞國禮部都有高品官員露面,畢竟涉及到兩國邦交,好不容易安撫下去,鬧事者是京城大族子弟和幾位南渡衣冠世交同齡人,得知慶山國皇帝鄭夔的身份后,也就消停了,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晚鬧事者中,就有剛剛在青鸞國新宅邸落腳沒多久的多人暴斃,死狀凄慘,據說連衙門仵作都看得反胃。
很快就有言之鑿鑿的消息傳遍京城上下,兇手的殺人手法,正是慶山國大宗師媚豬的慣用手段,拔除四肢,只留頭顱在身軀上,點了啞穴,還會幫忙止血,掙扎而死。
青鸞國朝廷已經火速抽調各方人手,查探此事,更有一行由查案經驗豐富的刑部官員、朝廷供奉仙師、江湖名宿組成的隊伍,第一時間進入姜夔所在驛館。
可仍是擋不住群情激憤,無數士子書生圍堵皇帝鄭夔下榻驛館。如果不是京城衙役阻攔,以及大都督韋諒親自派遣兩百精銳甲士,虎視眈眈,沒有任由局勢糜爛下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當然只能是被四媚之一的鄭夔愛妃,打殺當場。
媚豬袁掖放出話來,她跟同為四大宗師之一的大澤幫竺奉仙,來一場廝殺,若是她輸了,這一大瓢臟水,慶山國便認,可如果她贏了,當初在驛館外邊瞎嚷嚷的青鸞國士子,就得一個個跪在驛館外磕頭道歉。
而傳聞曾經架勢一輛猩紅馬車、在數國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老魔頭竺奉仙,確實近期身在京城,借宿于某座道觀。
然后在昨天,在三十年前惡名昭彰的竺奉仙重出江湖,竟是以青鸞國頭一號英雄豪杰的身份,如約而至,步入驛館,與媚豬袁掖來了一場生死戰。
竺奉仙從乘坐馬車離開道觀起,到沿途就有無數青鸞國京城百姓和江湖中人,為此人搖旗吶喊。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竺奉仙,竟是力戰不敵那頭媚豬,最后身受重傷,輸給了四大宗師中排第二的袁掖。被渾身浴血卻并無大礙的袁掖,隨手拽住竺奉仙的脖子,大搖大擺走到驛館大門口,環顧四周已經啞然的眾人,將已經癱軟昏厥過去的竺奉仙丟到大街上,撂下一句,明天別忘了磕頭。
竺奉仙被大澤幫弟子含淚放入車廂,離開驛館返回那座道觀救治。
驛館外,門可羅雀。道觀外,罵聲不絕。
在書肆湊巧聽過了這樁風波的過程,陳平安繼續找書。
裴錢沒心沒肺,只覺得那個竺奉仙真是慘,本事不高,還喜歡出風頭,就不知道躲在道觀里邊不出去?這不給那兩百多斤的媚豬打得生死不知,況且一世英名也沒了,按照那本演義小說所描述的江湖風貌、武林紛爭,混江湖的人,沒了名聲,可不就等于沒了命?裴錢唯一的惋惜,就是當初登山金桂觀,他們還住過竺奉仙為他孫女在半山腰搭建的那座豪門宅邸,是個有錢又闊綽的主,她挺中意的,可惜現在看來,就算竺老頭命硬,在道觀那邊沒死,但是下次雙方碰面,她估計也甭想跟那老頭兒蹭吃蹭喝嘍。
那次兩撥人偶遇,先是一起避雨,然后一起登山,最后老人的孫女竺梓陽,與云霄國胭脂齋少女劉清城,一同成為金桂觀老神仙張果的嫡傳弟子。
裴錢和陳平安旁觀過那場收徒禮,堪稱繁文縟節,耗時將近一個時辰。到最后看得裴錢腦殼疼,害得她還要當個木頭人一動不動,覺得比抄書還累。
陳平安走出書肆,正午時分,站在臺階上,想著事情。
朱斂輕聲問道:“少爺,怎么說?”
石柔心弦緊繃,心中默念,別摻和,千萬別趟渾水。
陳平安的答案,讓石柔喜憂參半。
陳平安說道:“去看看竺奉仙,如果傷得重,我身上剛好有些丹藥,送了丹藥見過了人,我們就離開道觀?!?/p>
朱斂贊嘆道:“少爺有情有義,關鍵還穩重?!?/p>
裴錢瞪眼道:“你搶我的話做什么,老廚子你說完了,我咋辦?”
朱斂不客氣道:“咋辦?吃屎去,不用你花錢,到時候沒吃飽的話,跟我打聲招呼,回了客棧,在茅廁外等著我就是,保證熱騰騰的?!?/p>
裴錢白眼道:“真惡心?!?/p>
陳平安沒理睬一老一小的日常斗法,問過了路,往那座一夜之間名聲大噪的京城道觀行去。
走了大概大半個時辰才臨近道觀,圍墻外邊稀稀疏疏有些人,有人丟了石子大罵幾句就跑,更多還是看熱鬧來的,在道觀外邊逛蕩一圈就心滿意足,還有些聞訊趕來的江湖中人,應該多是父輩祖輩在大澤幫手上吃過苦頭的,倒是沒敢破口大罵,更不會傻乎乎去痛打落水狗,畢竟老魔頭竺奉仙生死未卜,可還有幾名兇名赫赫的弟子待在道觀,哪怕單獨拎出一人,就夠尋常的青鸞國武林高手吃上一大壺罰酒。
道觀不大,今日閉門謝客,陳平安在一處道觀側門敲門很久,才有道士開門,神sè戒備,陳平安說與竺老幫主是舊識,勞煩道觀這邊通報一聲,就說是陳平安拜訪。
年輕道士點點頭,要陳平安稍等片刻,關上門后,約莫半炷香后,除了那位回去通風報信的道士,還有個當初陪同竺奉仙一起送竺梓陽登山拜師的隨從弟子之一,認出是陳平安后,這位竺奉仙的關門弟子松了口氣,給陳平安帶路去往道觀后院深處。此人一路上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些感謝陳平安記得江湖情誼的客套話。
當眾人臨近一座屋舍,藥味極為濃重,竺奉仙的幾位弟子,肅手恭立在門外廊道,人人神sè凝重,見到了陳平安,只是點頭致意,而且也沒有任何松懈,畢竟當初金桂觀之行,不過是一場短暫的萍水相逢,人心隔肚皮,天曉得這個姓陳的外鄉人,是何居心。如果不是躺在病榻上的竺奉仙,親口要求將陳平安一行人帶來,沒誰敢答應開這個門。
陳平安讓朱斂三人留在廊道拐角處,都沒讓他們靠近那間屋子。
在一位竺奉仙嫡傳弟子開門后,陳平安負劍背箱,獨自走入屋子。
竺奉仙靠在枕頭上,臉sè慘白,覆有一床被褥,微笑道:“山上一別,異地重逢,我竺奉仙竟是這般可憐光景,讓陳公子見笑了?!?/p>
傷得極重。
屋內除了病榻上的竺奉仙,還有一位神sè木訥的老道人,幫忙開門的弟子關上門后,給陳平安搬了條椅子后就站在一旁,沒有離開,以免陳平安暴起殺人。
陳平安摘下竹箱放在腳邊,坐在椅子上,輕聲問道:“老幫主此次入京,沒有隱藏行蹤?”
竺奉仙咳嗽幾聲,竭力笑道:“怎么沒有隱藏,只不過朝廷那邊耳目靈光,沒能藏好罷了。這座京城道觀,是大澤幫近三十年苦心經營的一處分舵,說不定早就被朝廷盯上了,這沒什么,咱們那位青鸞國唐氏皇帝,年少時就一直對于江湖十分憧憬,登基以后,還算優待江湖,絕大多數的恩怨仇殺,只要別太過火,官府都不太愛管。
“事實上,當年我馳騁數國武林,所向披靡,那會兒還在龍潛之邸當皇子的唐黎,據說對我十分推崇,揚言有朝一日,一定要親自召見我這個為青鸞國長臉的武夫。所以這次莫名其妙給那頭媚豬點了名,我雖然明知道是有人坑害我,也實在沒臉皮就這么悄悄離開京城?!?/p>
陳平安見竺奉仙說得吃力,斷斷續續,就打算不再詢問,彎腰去打開竹箱。
當他做出這個動作,老道人和屋內男子都蓄勢待發,陳平安停下動作,解釋道:“我有幾瓶山上煉制的丹藥,當然沒辦法讓人白骨生肉,迅速修復損壞筋脈,但是還算比較補氣養神,對武夫體魄進行縫縫補補,還是可以的?!?/p>
竺奉仙想要抬起手臂,卻無力做到,就只是擱在被子上邊,輕輕搖晃,對兩位心腹笑道:“你們不用緊張,我竺奉仙看人的本事,比學武要更好。當下這座京城,誰都可能來撿漏,唯獨陳公子不會?!?/p>
陳平安在來的路上,就選了條僻靜小巷,從方寸物當中取出三瓶丹藥,挪到了竹箱里邊。不然憑空取物,太過惹眼。
陳平安拿出三只瓷瓶后,伸手遞給那位老道長,“勞煩老真人先辨別藥效,是否適合老幫主療傷?!?/p>
竺奉仙忍不住笑道:“陳公子,好心給人送藥救命,送到你這么委屈的地步,天底下也算獨一份了?!?/p>
老道長接過三只瓷瓶,依舊不茍言笑,去了桌邊,各自倒出一粒丹丸,從袖中拿出一根銀針,將丹藥細細掰碎。
陳平安非但沒有好心當作驢肝肺的惱火,反而覺得老道長這么做,才是真正的江湖人行江湖事。
竺奉仙氣sè雖差,可心情不錯,而且畢竟七境武夫的底子不俗,無視屋內弟子的眼神示意可以送客了,竺奉仙笑問道:“陳公子,覺得那頭媚豬是不是真兇?”
陳平安搖頭道:“沒有見過,不知道真正性情如何,所以不好說。按照一般情況,那個慶山國妃子沒這么傻,在別國京城,以獨門手法一口氣虐殺數人,可若是以此作為障眼法,撇清自己,可能性不大,但終歸還是有的??赡艿阶詈蟆€是兩國國力之爭,寶瓶洲東南方的形勢之爭,是不是那個袁掖殺人,反而不重要。所以老幫主這場架,打得不值,設計老幫主的幕后人,則相當高明,接下來如何離開京城,老幫主就需要小心再小心了?!?/p>
竺奉仙點頭道:“確實如此?!?/p>
一直聚精會神查驗丹藥的老道人,聽到這里,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眼白衣負劍的年輕人。
陳平安又跟竺奉仙閑聊了幾句,就起身告辭。
竺奉仙無法起身下床,就只好十分勉強地抱拳相送,只是這個動作,就牽扯到傷勢,咳嗽不斷。
陳平安一行人離開了道觀,返回客棧。
道觀屋內,那個將陳平安他們送出屋子和道觀的男子,返回后,欲言又止。
竺奉仙笑道:“怎么,還想著要陳平安送我們離開京城?”
男子老老實實回答:“若是他愿意幫忙,當然是好事。既然他肯來這里,就已經表明對我們大澤幫親近,我們若是勸一勸,說不得……”
竺奉仙一聲嗤笑,打斷這位徒弟的癡心妄想,冷笑道:“蠢貨,人心不足蛇吞象,陳平安那句要我們出城小心的言外之意,你假裝聽不出來?那就已經挑明了態度,送藥,是當初一場江湖相逢的那點情分在,登門拜訪,送完了藥,就算仁至義盡,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可別把人家的做人厚道,當做癡傻?!?/p>
男人何嘗不知這里邊的彎彎繞繞,低頭道:“當下處境,太過兇險?!?/p>
竺奉仙嘆了口氣,“虧得你忍住了,沒有畫蛇添足,不然下一次換成是梓陽在金頂觀修行,出了問題,那么就算他陳平安又一次遇上,你看他救不救?”
男人默不作聲。
道理都懂,可是現在師父竺奉仙和大澤幫的生死大坎,極有可能繞不過去,從道觀到京城大門,再往外去往大澤幫的這條路,說不定路途中某一段就是黃泉路。
竺奉仙灑然笑道:“行啦,行走江湖,生死自負,難道只許別人學藝不精,死在我竺奉仙雙拳之下,不許我竺奉仙死在江湖里?難不成這江湖是我竺奉仙一個人的,是我們大澤幫后院的池塘???”
男人笑了笑,“早個三四十年,在咱們青鸞國,確實如此?!?/p>
竺奉仙閉上眼睛。
那位老道長開口道:“丹藥沒有問題,品相極高,注定價格不菲,有助于你的傷勢恢復,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實實在在的雪中送炭?!?/p>
男人欣喜萬分,“當真?”
老道長斜眼道:“不信?”
男人咧嘴道:“不敢?!?/p>
這位老道長,正是為大澤幫兢兢業業、出謀劃策數十年的老軍師,而竺梓陽早早就踏足修道之路,也要歸功于老道長的慧眼如炬。
竺奉仙突然睜開眼睛,先讓那名徒弟離開屋子,在關上門后,緩緩說道:“說吧,幫了我這么多年,然后坑了我這么一次,到底圖什么,不管結果是什么,我都不怨你,只希望你和幕后人,以后多照拂梓陽,盡量別將她牽扯進來,好好做她的山上修行人?!?/p>
老道長站起身,坐在陳平安先前那張椅子上,答非所問,“老竺,我覺得那個陳平安,年紀輕輕,倒是江湖氣老?!?/p>
老道長感慨道:“咱們這些老江湖,好像是越來越吃不開了,現在的年輕人,為了上位,喜歡亂拳打死老師傅,什么規矩不規矩的,都不講,不認這個?!?/p>
竺奉仙轉過頭,笑問道:“你到底幾歲了,當年認識你的時候,就是這么個面容,差不多六十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怎么變?!?/p>
老道長想了想,“剛好半輩子在家鄉闖蕩,半輩子在你們青鸞國度過?!?/p>
竺奉仙見這位老友不愿回答,就不再刨根問底,沒有意義。
京城世族子弟和南渡士子在寺廟啟釁,姜夔身邊的妃子媚雀出手教訓,當晚就有數人暴斃,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同仇敵愾,南遷青鸞國的衣冠大姓憤怒不已,挑起青鸞國和慶山國的沖突,媚豬點名同為武學大宗師的竺奉仙,竺奉仙重傷落敗,驛館那邊沒有一人磕頭,媚豬袁掖隨后公然譏諷青鸞國讀書人風骨,京城嘩然,一時間此事風頭掩蓋了佛道之辯,諸多南遷豪閥聯絡本地世族,向青鸞國皇帝唐黎試壓,慶山國皇帝姜夔即將攜帶四位妃子,大搖大擺離開京城,以至于青鸞國所有江湖人都憤懣異常。
短短數日,風起云涌。
環環相扣。
在陳平安一行人離開京城之時。
京郊獅子園,夜幕中一輛馬車行駛在小路上。
駕車的馬夫,真實身份,是四大宗師之首的一位易容老者,身材極為高大,剛剛從云霄國悄悄進入青鸞國,一身武學修為,其實已是遠游境的大宗師,遠在七境的慶山國媚豬袁掖和大澤幫竺奉仙之上。
柳清風看完一封綠波亭諜報后,說道:“可以收手了?!?/p>
坐在對面的一位英俊公子哥,微笑道:“這就收手?我原本打算假公濟私,去會一會的某人,好像沒有咬鉤?!?/p>
柳清風神sè平淡,“可以了?!?/p>
車廂內柳清風對面之人,正是龍泉郡李寶箴,與柳清風對視一眼后,笑道:“好吧,既然柳先生說火候夠了,那我就照國師大人所說,向柳先生多學著點。反正此次……也只是我上任后,給你們青鸞國皇帝唐黎的一道開胃小菜,省得他以為靠著云林姜氏這棵大樹,就可以高枕無憂,畢竟一些個歪風斜雨,也是能讓人傷寒動骨的?!?/p>
柳清風不置一詞。
臨近那座獅子園,李寶箴突然笑道:“我就不進園子了,我在車上,等著柳先生向老侍郎交待完事情,一起返回縣衙官署便是?!?/p>
柳清風走下馬車,獨自走入夜幕中的獅子園。
李寶箴出了車廂,沒有下車,坐在那位車夫身后,這位與陳平安一樣來自昔年驪珠洞天的年輕人,無所事事,晃蕩著雙腿,笑道:“一想到我那寶貝妹妹喜歡喊陳平安小師叔,我就火大啊。怎么辦呢,我這個當哥哥的,可舍不得對小寶瓶說半句重話,那就只好逗逗那個泥瓶巷的泥腿子了。如果不是看在那趟護送小寶瓶的情分上,袁掖啊竺奉仙什么的,可就不是這么個自相殘殺的路數。不過我最佩服國師的一點,是算計人心,安插棋子在別人家院子這種事情,其實誰都在做,當年在咱們大驪的京城,還有那座長春宮,甚至是在宋長鏡身邊,好些地方,其實都有,還不少,就連咱們皇帝陛下不也一樣,有那諸子百家的高人居心叵測?可到最后收官,咱們再來看一眼棋盤各處,似乎這邊小虧些那邊大賺一筆,到頭來總是咱們國師大人更得利,這就很可怕了?!?/p>
李寶箴自言自語了半天,對那車夫笑問道:“你的檔案,就算是我都暫時無法翻閱,能不能說說看,為何愿意為咱們大驪效力?”
老車夫淡然道:“希望你在仕途上別崴了腳,不然到時候我第一個宰了你?!?/p>
李寶箴全然不在意,“你這份對誰都說心里話的糟糕習慣,真得改改,好歹等到了抓住機會的那天,可以殺我的時候,再說這些啊?!?/p>
老車夫冷笑道:“好的,到時候我再重復一邊?!?/p>
沉默片刻。
柳清風尚未返回。
李寶箴隨口問道:“江湖好玩嗎?”
車夫沉聲道:“不好玩,容易死人?!?/p>
李寶箴哦了一聲,“這樣啊,那我悠著點。初來駕到,先熟悉熟悉這邊的風土人情。我這人從小就膽子不大,家鄉高人又多,走大街上放個屁,都怕驚擾到隔壁鄰居的陸地神仙啊、武道大宗師啊?!?/p>
李寶箴雙手輕輕拍打膝蓋,“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不知道下次見面,我跟那個姓陳的泥腿子,是誰哭。唉,朱鹿那笨丫頭當時在京城找到我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我都快心疼死啦,心疼得我差點沒一巴掌拍死她,就那么點小事,怎么就辦不好呢,害我給娘娘遷怒,白白葬送了在大驪官場的前程,不然哪里需要來這種破爛地方,一步步往上攀爬?!?/p>
老車夫笑道:“你這種壞種崽子,等到哪天落難,會特別慘?!?/p>
李寶箴嘆了口氣,“瞧瞧,又說真心話了,你這人怎么總不聽勸,這樣不好?!?/p>
夜幕沉沉。
李寶箴望向那座獅子園,笑道:“咱們這位柳先生,可比我慘多了,我頂多是一肚子壞水,怕我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他可是一肚子苦水,罵他的人絡繹不絕?!?/p>
青鸞國京郊一處小驛館。
氣氛凝重至極。
小小驛館,今夜藏龍臥虎。
一間屋子里。
大眼瞪小眼。
白衣少年指著青衫老者的鼻子,跳腳怒罵道:“老王八蛋,說好了咱們規規矩矩賭一把,不許有盤外招!你竟然把在這個關口,李寶箴丟到青鸞國,就這家伙的秉性,他會不公報私仇?你還要不要點老臉了?!”
青衫老人面無表情,淡然道:“小兔崽子,偷偷傳信給陳平安,讓他去堵獅子園的路,你就要臉了?”
眉心有痣的俊美少年,繼續破口大罵道:“老東西你他娘的先壞規矩,設計陷害陳平安,就是壞我大道根本,還不許老子反手給你一通撓?”
屋內兩人。
正是崔東山。
繡虎崔瀺。
其實一人而已。
崔瀺始終神sè淡漠,抬手抹去臉上的口水,“自己罵自己,有意思?”
崔東山獰笑道:“爽得很!”
崔瀺冷笑道:“看到你現在的這副可憐模樣,才知道為何我們當年最高境界,會止步于十二境巔峰?!?/p>
崔東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果早知道是你這么個窩囊廢,老子當年就自己把自己掐死算了?!?/p>
崔瀺微笑道:“你現在想死也來得及,不過記得把這副遺蛻和方寸物留下?!?/p>
崔東山翻了個白眼,雙手攤開,趴在桌上,臉龐貼著桌面,悶悶道:“皇帝陛下,死了?過段時間,由宋長鏡監國?”
崔瀺點點頭。
崔東山頭也不抬,“那誰來當新帝?還是原先那兩個人選,各占一半?”
崔瀺置若罔聞。
崔東山抬起頭,從趴著桌面變成癱靠著椅背,“賊沒勁?!?/p>
崔瀺道:“我看你給人當學生弟子挺帶勁的?!?/p>
崔東山就那么一直翻著白眼。
苦中作樂?
崔瀺也有些納悶,自己年少的時候,似乎也不是這副德行吧?
崔東山收起白眼,猶豫了一下,“老頭子在落魄山竹樓過得咋樣?”
崔瀺沉默許久,答道:“給陸沉徹底打斷了去往十一境的路,但是如今心態還不錯?!?/p>
崔東山盤腿坐在椅子上,問道:“如果陳平安打死了那個李寶箴,你會怎么做?”
崔瀺搖頭道:“陳平安曾經答應過李希圣,會放過李寶箴一次,在那之后,生死自負?!?/p>
崔東山猛然抬頭,直愣愣望向崔瀺。
崔瀺淡然道:“對,是我算計好的。如今李寶箴太嫩,想要將來大用,還得吃點苦頭?!?/p>
崔東山大笑著跳下椅子,給崔瀺揉捏肩膀,嬉皮笑臉道:“老崔啊,不愧是自己人,這次是我錯怪了你,莫生氣,消消氣啊?!?/p>
崔瀺無動于衷,“早知道最后會有這么個你,當年我們確實該掐死自己?!?/p>
崔東山輕輕一巴掌拍在崔瀺腦袋上,“說什么晦氣話,呸呸呸,咱倆不管如何大道不同,都爭取禍害活千年?!?/p>
崔瀺說道:“你再往我頭上吐口水,可就別想禍害遺千年了?!?/p>
獅子園通往官道的蘆葦蕩小路上。
一輛馬車緩緩停下,老車夫如臨大敵,李寶箴掀開車簾子,看到那人后,一臉匪夷所思,這也行?真就老鄉見老鄉啦? (https:)
幾樓111111
樓上還不給朕跪下
初生牛犢不畏虎
李寶箴只要被陳皮皮打一次就知道厲害
以后有多遠跑多遠 還真以為陳皮皮還是當年那個為了一文錢就跑腿的小廝啊
如今的小陳隨便丟幾枚精金銅錢出來,山上山下的神仙和高手都爭著要出來打死這小破孩
吃了虧不長記性,這是屬豬的嗎
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總管,更幾章《桃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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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女武神裴杯:
鄙人對于大乘小乘佛教佛學根本沒有研究,所以答不上上來,一句話佛學就是個騙局,里面的高僧個個都是騙子,看誰的騙術更高而已。
你把陰符經的全文抄了下來,實話實說我解釋不了,蜀相諸葛亮解釋了,但是我感覺沒有解到位。字詞表面的意思好理解,但是字詞后面的大義不好解。
天道無情,唯親善人。
這里的善人指的不是黎民百姓而是指得了道的圣人,在天道面前唯有得道圣人才能稱人。
圣人得道以后還有善念,就會得到天道的親近。
君子無故玉不離身,又道君子不器,若以器喻君子,唯有玉而已,玉需要琢磨,所有的經歷和苦難都是打磨自己的過程和經歷而已
A.人有惻隱之心,是基因的原因,做為群居動物再進化過程中如果沒有惻隱之心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B.無情并不意味著冷血和天良喪盡,人都有七情六欲,三魂七魄里的三魂可以說代表著自我,本我,超我。要冷靜對待自身的動物屬性,完善自身的社會屬性,最后完成最好的自我塑造。七魄里面的欲望也就是七情六欲對三魂是有傷害的。
說實話我也是只懂點皮毛,可以再加探討
無情的目的杜絕七魄對三魂的傷殘。
三魂不聚首,唯有得道圣人才可以將三魂聚攏在肉身之中的靈竅中
梅山巫術中巫師就是針對三魂下手,命魂無法改變,但是天魂可以蒙蔽,地魂可以污穢,這樣一來你自身的正氣就壓不住肉身七魄產生的戾氣。陽氣不足,外邪入體。
所以儒家講究修煉浩然之氣,有一年夏天晚上在惠山山道中行走,感覺周圍陰氣森森身體極度不適,忽然一陣陽和之氣滾滾而來,原來是到了宋朝大儒的墓地附近,浩然之氣千載不滅,始信儒學確實可以修出浩然正氣
文天詳的大光明法和曾國藩的倚天照海都是浩然正氣的修煉方法,可以嘗試一二
道友可是那陳……
習慣性,好評
總管,我們要看《桃花》,總管,我們要看《桃花》,總管,我們要看《桃花》,總管,我們要看《桃花》,總管,我們要看《桃花》,總管,我們要看《桃花》,總管,我們要看《桃花》,
兩眼淚汪汪
好早啊總管
占座,前排哈哈
哎呀,怎么就沒了
頂頂頂
一劍蕩寇仇
樓上那個李啥來著,來見過你老丈人
4樓!今兒挺早!
板凳嗎?
老鄉見老鄉
j8 硬邦邦
崔東山變可愛了
哎,壞人活千年
這進度估計得2022年才能到十一鏡 總管能稍快點嗎?
我罵我自己
我掐我自己,我噴我分身
不好意思來晚了
tui!一口口水
。。。。。。。。。謹作表示
賠錢貨遲早會大翻身
文筆好的【莫的說】
挺你諸侯
各位早上好
。幾點幾點
這個太監寫個書,非要用一堆生僻字,逼裝的太流于痕跡
多讀讀書
終于想起來這姓李的兔崽子是誰了
是誰?
小寶瓶二哥??!豬
那個村的王富貴表示:看連載真費勁
還好還好
樓。。。。。。
這是李二來了么?
是陳皮皮,你們看書都怎么看的?前面不說了崔東山傳信陳平安去攔馬車?
桃花更新
李寶箴要被暴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