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問我春風
那場群雄聚首的議事終于散場,崔東山背靠墻壁,盤腿而坐,與純青以心聲閑聊起來,“青神山夫人為什么不等個十幾年,好歹等你躋身上五境和山巔境,再讓你離開竹海洞天?如今世道這么亂,天才最不值錢,說沒就沒的。夫人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事先說好,你必須給我好好活著返回中土神洲,別輕易跌境,更別隨便死?!?/p>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崔東山都不愿意青神山夫人的唯一嫡傳,在寶瓶洲身死道消。
對于那位青神山夫人,崔東山還是很敬重的,信得過。當年老王八蛋淪為整個浩然天下的過街老鼠,中土郁家,皚皚洲劉氏,竹海洞天,都對老王八蛋伸出過援手,而且郁泮水與劉聚寶,難免還有些人之常情的私心,希望繡虎既當朋友,又當個輔弼之人,唯獨青神山夫人,無所求,就只是瞧見了朋友落難,自家山頭剛好有酒管夠,僅此而已。
純青蹲在一旁,“山主師父說技擊一道,止境武夫幫忙喂拳再狠,下手再重,到底不會死人,所以不如跟一個山巔境搏命廝殺來得有用。放心吧,在我離開家鄉之前,師父就與我約定好了,要么活著回去,以后繼承青山神祠廟,要么死在外邊,師父就當沒我這么個弟子?!?/p>
崔東山點點頭,“是這么個理兒,你要是對上我先生,也就是我先生兩劍外加一拳的事。而我先生在劍氣長城的戰場上,也遇到過幾位同道中人,比如有望躋身王座的妖族劍仙綬臣,還有托月山百劍仙之首的斐然,兩個劍修,都擅長抽絲剝繭,以傷換死,專門針對所謂的年輕天才?!?/p>
純青問道:“我與你先生,差距有這么大?”
隱官陳十一。年輕十人的最后一位。但是中土神洲公認一事,年輕十人與候補十人,存在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純青早已是遠游境武夫,同時還是一位元嬰境瓶頸練氣士,精通五行術法,雷法符箓,刀劍技擊,扶乩降真,馭鬼敕神,而且她還是位造詣極高的陣師,所以擅長捉對廝殺,追蹤,隱匿,遠遁,無所不精。青山神夫人將少女純青視若己出,親自栽培不說,由于竹海洞天的山巔好友遍天下,在短短十數年間,為她弟子純青指點武學技擊的止境宗師就多達四位。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純青如今才二十歲出頭,早年躋身數座天下年輕候補十人之列的時候,她更是才十四歲,是年輕十人和候補十人當中,最年輕的一個。
崔東山笑道:“你跟我先生,差距其實不在境界上,準確說來,境界如果只是紙上算術,當年登榜之時,還是你稍高些。只不過山上廝殺,往往高下立判,生死一瞬,純青姑娘所學駁雜且精通,當然是好事,與人分生死,可以打消很多意外,可惜遇上我那個最喜歡琢磨萬一二字的先生,純青姑娘還是會死,我說得直白,你別生氣啊?!?/p>
純青搖頭道:“不生氣,就是有點不服氣?!?/p>
崔東山笑嘻嘻道:“我就喜歡純青姑娘這種直爽脾氣,不如咱們結拜當個異姓兄妹?咱倆就在這里斬雞頭燒黃紙都成,都備好了的,下山行走江湖,缺啥都不能缺這禮數?!?/p>
純青還是搖頭,“如此一來,豈不是矮了隱官一個輩分,不劃算?!?/p>
崔東山拍胸脯道:“好辦啊,咱們認了姐弟?!?/p>
純青忍不住轉過頭,看著這個滿臉誠摯神sè的“少年郎”,她一臉疑惑不解,是他傻啊,還是當自己傻啊??墒且粋€傻子,怎么來的仙人境修為?如果不是臨行之前,兵家老祖姜太公以心聲提醒她,此人是千真萬確的仙人境修士。純青都要誤以為對方只是個地仙。不過從南岳祖山趕來采芝山途中,崔東山坦誠相見,還大罵了一通某人與繡虎早年在竹海洞天的胡作非為,年輕姑娘心中到底是有些親近的,至于崔東山為何一直強調崔瀺那個老王八蛋的人生巔峰,只在少年時。純青就完全想不明白了。
純青看了崔東山好一會兒,可那少年只是眼神清澈與她對視,純青只好收回視線,轉移話題,“希望以后有機會,能跟你先生切磋劍術和拳法,分個勝負?!?/p>
崔東山小雞啄米,使勁點頭,“切磋好啊,你是曉不得知不道,我先生那可是出了的名溫良恭儉讓,謙謙君子,翩翩公子,尤其是與女子切磋拳法道術,一向最守規矩,從來點到即止。不過我先生忙得很,如今又尚未返鄉,就算回了家,也一樣輕易不出手,最喜歡講理嘛,遠遠多過出手,尋常人就休想找我先生切磋了,但我跟純青姑娘是啥關系,所以問劍問拳都沒問題,我作為先生最器重最欣賞的得意弟子……之一,還是能夠幫忙說上幾句話的?!?/p>
純青抱拳道謝一聲,收拳后疑惑道:“點到即止?不需要吧。別的不敢多說,我還算比較扛揍。你可以讓你先生只管全力出手,不死人就行?!?/p>
崔東山神sè古怪,抬起袖子,擦了擦臉。
崔東山不愿死心,繼續說道:“以后我帶你走趟落魄山,回頭弄個掛名供奉當當,豈不美哉。而且我家那鄰居披云山,其實與竹海洞天有些淵源的,山君魏檗有片竹林,對外號稱半座竹海洞天,還有什么小青神山的美譽,我苦勸無果,希望魏山君收斂點,魏山君只說自家竹林氣象萬千,稱之為半座竹海洞天,怎就名不副實了?!?/p>
純青倒是不太介意什么半座竹海洞天、大小青神山的說法,只是問道:“就是那個很喜歡辦夜游宴的魏山君?”
崔東山仗義執言道:“胡說,什么喜歡辦夜游宴,不許你冤枉我家魏山君,辦夜游宴,是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嗎,哪次不是北岳地界山水神靈、譜牒仙師上桿子要為披云山道賀,魏山君能怎么辦,盛情難卻,難道要自顧清譽名聲,不惜寒了眾將士的心?”
崔東山大袖一揮,慷慨激昂道:“兩袖清風魏山君,略收薄禮夜游宴,絕非浪得虛名!”
純青小聲問道:“你與魏山君有仇???”
崔東山側過身子,身體后仰,一臉驚慌,“弄啥咧,純青姑娘是不是誤會我了?!?/p>
純青說道:“我算是瞧出來了,你這個人,不實在?!?/p>
崔東山哀嘆一聲,突然又把臉貼在墻壁上,純青好奇道:“那位氣吞山河的正陽山搬山老祖,不是都已經跟清風城那邊散了嗎,你還偷聽個什么?”
崔東山嘀咕道:“前邊是稱兄道弟的爾虞我詐,這會兒才是自家人關起門來的推心置腹,都很精彩的,他們又沒說不許偷聽,不聽白不聽?!?/p>
純青說道:“不厚道?!?/p>
崔東山委屈道:“怎么可能,你去問問京觀城高承,我那高老哥,我要是為人不厚道,能幫他找回那個失散多年的親弟弟?”
純青將信將疑,不過卻說道:“老法子,你借我神通一觀,確實挺有趣的?!?/p>
崔東山笑容燦爛,雙指并攏,虛捻一物,遞給純青,輕輕一放,她攤開手掌,掌上懸空寸余,有山水漣漪陣陣,再以一粒心神芥子游歷其中,就可以親耳聽親眼見,如身臨其境,而且是與崔東山一起分心兩觀。
下榻于這座府邸里邊的各路神仙,多是正陽山、清風城這類寶瓶洲宗門候補山頭,不然就是距離宗字頭還差一線的二流仙家門派,不過目前偌大一座庭院深深的府邸,境界最高的,只是清風城許渾這么個新鮮出爐的玉璞境,而許渾只以殺力巨大著稱一洲,其余術法神通和旁門左道,其實并不擅長,當然察覺不到一位仙人境修士的隱秘窺探。何況如今崔東山比較喜歡放在臺面上的身份之一,是個大驪綠波亭二等諜子,公文、信物都有,此外崔東山其實還有一大堆頭銜,比如老龍城苻家的供奉兼迎親郎,云林姜氏的客卿,北岳儲君之山的香火使節,要啥有啥,啥都不缺。就算讓崔東山一炷香內掏出個采芝山廟祝譜牒,崔東山一樣拿得出來,山神王眷只會雙手奉上。
他們腳下這座南岳儲君之山,名為采芝山,山神王眷,曾是一國南岳大山君,成為大驪藩屬國之后,采芝山降為南岳儲君山,看似貶謫,實則是一種山上官場的巨大抬升,在一洲南岳地界,可謂一山之下萬山之上。采芝山出產一種名為幽壤的萬年土,是yīn物英靈之屬開辟自家道場的絕佳之物,也是修士養鬼一途,夢寐以求的山上至寶。
一個中年面容的觀海境練氣士,剛好腳步匆匆路過墻角道路,瞧見那蹲墻根的少年少女之后,放緩腳步,轉頭數次,越看越皺眉不已,如此不講究山上忌諱,既無懸佩大驪刑部頒發的太平牌,也無老龍城鑄造、交由藩邸分發的布雨佩,莫不是哪個小山頭的祖師堂嫡傳子弟,下山歷練來了?可如今這采芝山上,何等規矩森嚴,況且這座鹿鳴府,更是一洲山巔仙師齊聚之地,豈可造次,他們倆的師門長輩平日里都是怎么管教的,就由著倆孩子出來撒野?
這位出身大仙府停云館的修士停下腳步,臉sè不悅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來自哪座山頭,到底懂不懂規矩?你們是自己報上名號,我去與鹿鳴府管事稟報此事!還是我揪著你們去見楚大管事?!”
崔東山一邊偷聽,一邊瞪眼瞅著那個觀海境老神仙。
純青伸手指了指崔東山,示意身邊白衣少年做主。然后她站起身,再蹲在崔東山另外一邊。
崔東山屁股不抬,挪步半圈,換了一張臉貼墻壁上,用屁股對著那個來自停云館的百歲老神仙。停云館修士,前三代老祖師,都是骨頭極硬的仙師,境界不算高,卻敢打敢罵敢跌境,與無敵神拳幫差不多的作風,只是世風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如今一個個譜牒仙師,從館主到供奉再到祖師堂嫡傳,都是出了名的狗拿耗子。早年攀附朱熒王朝一個劍術卓絕、飛劍無雙的老劍仙,如今好像又開始尋思著抱正陽山的大腿,靠砸錢靠求人,靠祖輩積攢下來的香火情,死皮賴臉才住進了這座鹿鳴府。
而當年那個一路逃離書簡湖的元嬰劍修,其實剛好就死在阮秀和崔東山手上。
那停云館觀海境修士惱火不已,卻未喊打喊殺,就打算去與擔任采芝山山神祠廟祝的楚大管事告一狀,純青瞥了眼對方,竟是當場消失無蹤了。竟是毫無蛛絲馬跡,半點氣機漣漪都無,這就很古怪了,純青只瞧見崔東山抖了抖袖子,估計是被收入上五境修士獨有的袖里乾坤當中。純青好奇問道:“怎么做到的,一般仙人境運轉神通,我都能察覺個大概?!?/p>
崔東山只是輕輕抬起那只雪白袖子,純青凝神定睛一看,發現兩串蠅頭小楷一般的細微文字,在法袍之上,猶如兩棵水草隨水搖曳,“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
純青也曾精研符箓一道,神采奕奕,問道:“你方才拘押此人,是用上了符陣?”
崔東山笑嘻嘻道:“沒呢,抓個觀海境,幫他砥礪道心,哪里需要如此興師動眾,就是與純青姑娘顯擺一下我的法袍,不比你身上那件青竹衣差吧?”
純青不再言語。
正陽山三位離去后,許渾一直坐在書房內閉目養神,既不與婦人興師問罪,也不開口言語。
身上披掛這件瘊子甲,與外界想象中類似神人承露甲的兵家寶甲,其實截然不同,并非一件防御重寶,而是一件玄之又玄的攻伐之物,這使得許渾在躋身玉璞境之前,更加坐實了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身份。
嫡子許斌仙靠著椅背,從袖中取出一本在山上流傳極廣的山水游記,百看不厭。
許氏婦人緩緩站起身,欲言又止。
許渾睜開眼睛后,不見他如何出手,屋內就響起一記清脆耳光,婦人一側臉頰就瞬間紅腫。
許斌仙抬起頭,各看了眼爹娘,然后又低頭翻書。
這位從未有過出手廝殺記錄的年輕修士,腰間同一側,懸配有一把短劍和一把法刀,又以一條紫艾綬系掛在刀劍兩端。
許氏婦人伸手覆住那邊臉頰,并未半點憤懣神sè,反而嗓音輕柔,以心聲與丈夫提醒道:“還是隔絕天地吧,免得接下來談事,被正陽山陶家老祖偷聽了去,正陽山喜好暗中行事,一向百無禁忌,沒什么他們是不敢做的?!?/p>
許渾嗤笑道:“當我的玉璞境是擺設嗎?陶老賊不過元嬰境,你傻他不傻?!?/p>
許斌仙繼續翻書頁,“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總覺得正陽山處處透著古怪?!?/p>
許渾想了想,還是施展了一道清風城獨門術法禁制,然后盯著那個婦人,臉sèyīn沉道:“一座狐國,等于清風城的半數財源,沛湘還是一個元嬰境,狐皮符箓在掙錢之外,更為清風城掙來山上人脈,此外狐國真正的意義,你不會不清楚,辛苦積攢了數百年的文運,許斌仙的姐姐,如今還在袁氏家族那邊,眼巴巴等著這份文運!”
許氏婦人默不作聲,暗自垂淚。
許氏以嫡女嫁上柱國袁氏庶子。圖謀極大,是奔著“文臣上柱國姓氏也要、武將巡狩使官職也拿”而去的。
許渾嘆了口氣,神sè緩和幾分,“坐下聊。你那師兄柴伯符,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清風城名義上有許渾和狐國之主沛湘,兩大元嬰修士坐鎮。
其實許氏婦人,還有個性情詭譎身份隱蔽的師兄,柴伯符,道號龍伯,山澤野修,一位行蹤不定的老元嬰,資歷老,修為高,尤其精通水法,都能夠與書簡湖劉志茂掰手腕,為了搶奪一本截江真經,差點分出生死。
此人倨傲至極,尤其擅長障眼法,在寶瓶洲歷史上曾以各種姿容、身份現身各處,柴伯符也確實有眼高于頂的雄厚本錢,畢竟寶瓶洲沒有幾個修士,能夠先后與劉志茂、劉老成和李摶景交手,最后還能活蹦亂跳到今天。柴伯符腰間系掛的那條螭龍紋白玉腰帶,懸掛一大串玉佩和瓶瓶罐罐,更多是障眼法,真正的殺手锏,還在于那條白玉帶,實則是一條從古蜀國仙府遺址得到的酣眠小蛟,當年正是因為這樁機緣,才與劉老成結下死仇,柴伯符甚至敢獨自襲殺數位宮柳島祖師堂嫡傳,膽大心狠,保命手段更多。
許渾贏他不難,殺他不易。柴伯符私底下曾經多次秘密會見妻子,甚至還敢擅自傳道嫡子許斌仙,許渾其實是起過殺機的。這個道號龍伯的著名野修,與妻子是正兒八經的同門師兄妹,兩人早年聯手害死傳道之人,各取所需,一起叛出師門,只不過雙方傳道人,也不是什么好鳥。最后柴伯符徹底走上閑云野鶴的野修道路,師妹則嫁入清風城。
如果不是柴伯符所傳水法,讓許斌仙大道裨益極多,許渾絕不會對此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加上柴伯符等同于半個清風城客卿,比如許渾一次閉關,恰逢狐國動-亂,柴伯符出力不小,不然等到許渾出關,狐國就會是個稀爛攤子。
婦人點頭道:“師兄一向謹慎,自從當年分道修行之后,直到后來在清風城重逢,我其實就一直沒見過他的真實面容?!?/p>
其實那個跟在柳赤誠身邊的龍伯老弟,不是沒有想過留下線索給清風城尋求援手,但是根本無需故意當睜眼瞎的柳赤誠出手,兩次都被顧璨抓個現行。
至于下場,可想而知。落在比柴伯符更像野修魔頭的顧璨手上,絕對不比落在柳赤誠手上輕松。所以在之后的跨洲遠游途中,那位龍伯老弟幾乎已經是躺著裝死了,柳赤誠顧璨你們這對狗日的師兄弟,要么打死我柴伯符一了百了,此外跌境什么的就根本不算事,我輩修道人,境界攀升不就是拿來跌境的嗎?
許渾突然問道:“先不談內容真假,只按照這本游記上的描述,這個陳憑案,如今大致身在何處,境界如何?”
許氏婦人輕聲說道:“在那罄竹湖,或者說書簡湖,陳平安確實在青峽島當過幾年的賬房先生,估計這個年輕人當時戰力,大致可以按照一位金丹修士
計算?!?/p>
許渾皺眉道:“劍修?”
許氏婦人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視為金丹劍修,目前不好說。但是此人年紀輕輕,就城府深沉,擅長藏拙,這種貨sè,肯定不是什么易于之輩。當年我就覺得此人比那劉羨陽,更留不得。只是正陽山那邊太過托大,尤其是那頭護山老猿,根本瞧不上一個斷了長生橋的廢物,不愿意斬草除根?!?/p>
“珠釵島劉重潤,如今就是金丹修士,落魄山好像對劉重潤十分禮敬,照理說可以推測出落魄山底蘊一二,但極有可能是落魄山故意為之的障眼法。唯一一個確鑿消息,是前些年,落魄山與玉液江水神府起了一場沖突,最后好像是披云山對此十分不滿,魏檗以山上官場手腕,從此對水神府壓制頗多。聽那沖澹江水神李錦,在州城隍宴席上的一次酒后失言,落魄山上有位純粹武夫坐鎮山頭,是位有望躋身遠游境的大宗師,負責傳授后輩拳法。而那玉液江水神娘娘,也曾私底下對落魄山怨懟極多,說若無披云山魏山君的庇護,她定要折損些功德,也會水淹落魄山?!?/p>
許斌仙突然插嘴笑道:“萬一這兩位江水正神,外加那個龍州城隍,其實早就給落魄山收買了去,故意演戲給咱們看,我們清風城,與那坐擁十大劍仙的正陽山,豈不是一直都在鬼打墻?!?/p>
婦人笑道:“老猿有句話說得不錯,短短二十幾年功夫,一個斷過長生橋的年輕人,此后修行路上機緣再多,再順風順水,又能厲害到哪里去。我們擔心歸擔心,嚇唬自己就算了。鬼打墻?若是那本山水游記,哪怕只有五六分真,這位落魄山山主,一直在寶瓶洲無頭蒼蠅一般亂逛,其實更是鬼打墻了,既要實惠,又要虛名,再要艷遇,什么都要,一路上什么都舍不得,這種人,大道高不到哪里去?!?/p>
“不管如何,清風城躋身宗字頭,才是最緊要事?!?/p>
許渾死死盯住婦人,哪怕設置禁制,依舊以心聲與她說道:“在這之外,狐國沛湘那邊,有些事情,我從不過問,不代表我被蒙在鼓里。這場大戰之前,寶瓶洲任何一個元嬰境,何等金貴,再寄人籬下,沛湘都不至于對你一個龍門境,如此忌憚!”
婦人臉sè微白。
許渾擺擺手,“我只看結果,不問過程?!?/p>
返回正陽山自家一處雅靜院落,陶家老祖立即施展神通,隔絕天地。
白衣老猿將陶紫護送至此,就自行離開。
作為正陽山唯一的護山供奉,地位尊崇,哪怕是陶家老祖這般在祖師堂坐頭幾把交椅的老劍仙,依舊需要處處以禮相待。更何況正陽山上,誰不清楚這頭白衣老猿最寵溺陶紫,簡直就是陶家這脈山峰一姓之護山供奉了,陶家老祖自然為此頗為自得。
陶紫已經從早年初次游歷驪珠洞天的那個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在白衣老猿告辭離去之時,剛落座,就又起身,一直將白衣老猿送到小院門口,魁梧老猿伸手拍了拍陶紫的腦袋,示意她不用這么客氣,女子一雙秋水眼眸瞇成月牙兒,對這位打小就護著自己的猿爺爺,陶紫確實打心眼親近,視為自家長輩一般,甚至許多言語,與自家老祖都未必說得,偏能與猿爺爺毫無顧忌,吐露心扉。
都不用陶家老祖“開門”,白衣老猿一手推開的山水禁制,徑直大步離去。
陶家老劍仙眼神晦暗不明,親近歸親近,這位護山供奉,于自家一脈而言,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天然盟友,只是這頭老猿在陶紫之外,確實太不講究了,半點人情世故都不講。
在白衣老猿離去后,陶紫折返落座,輕聲笑道:“猿爺爺一旦成功破境,必有一份額外仙緣在身,天大好事?!?/p>
陶家老祖笑著點頭。
例如劉老成是寶瓶洲唯一一個上五境的山澤野修,冥冥之中就會有那氣運在身,庇護大道,如今果然成了真境宗的首席供奉,傳聞躋身仙人境,跟上神誥宗大天君祁真的腳步,只是時間而已。風雪廟魏晉更是好似獨占劍道氣運的絕佳例子,如此看來,當年風雷園李摶景為情所困數百年之久,確實太過暴殄天物,太不知珍惜福緣了,不然只要李摶景破開元嬰瓶頸,寶瓶洲歷史上第一位本土仙人境劍仙,唾手可得。只不過如此一來,遭罪的就是正陽山了,所謂的開辟出十條登頂劍道,只會淪為寶瓶洲最大的笑柄。
不然李摶景只需要獨自一人,御劍登頂正陽山之巔,到時候誰敢上去送死?
白衣老猿打算去山巔神祠最高處賞景。
鹿鳴府門外墻根那邊,純青問道:“怎么說?”
崔東山立即起身,一本正經道:“既然不可力敵,只能避其鋒芒!”
兩人一起溜走。
在一處臨崖的觀景涼亭,純青踮起腳跟,眺望遠方,塵土飛揚,黃沙萬里,如潮水席卷而來,純青皺眉道:“蠻荒天下要擾亂南岳戰陣。你們大驪安置的那些御風修士,未必能夠完全擋下對方沖陣?!?/p>
崔東山站在欄桿上,視線掠過那些現出妖族真身的龐然大物,多是地仙境界,還有一些天生身形巨大的山澤妖物,但是真正棘手的,是極遠處,一尊身后拖曳著琉璃光彩的遠古神靈余孽,哪怕是崔東山都不敢說自己能夠攔住對方的前進腳步。一場山上修士山下鐵騎混雜一起的戰爭,最關鍵就是雙方相互壓勝,不允許任何一個存在能夠例外,比如崔東山一旦現身戰場,必然會招惹來劍仙綬臣之流的刻意針對,就像之前緋妃出手,運轉本命神通搬海沖擊老龍城,寶瓶洲這邊就有王朱現出真身,與之針鋒相對,打消對方大部分的水法神通,先前白也仗劍扶搖洲,就屬于最大的一個例外,所以文海周密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會選擇圍殺白也。在這之前,白也劍斬王座曜甲,曜甲打殺周神芝,都是此理。
一場涉及天下走勢的戰爭,任你是飛升境修士,甚至是十四境大修士,其實誰都無法做到力挽狂瀾于既倒。
真正能夠決定戰場勝負的,山上神仙,山下鐵騎,缺一不可。
純青下意識伸出雙指,輕輕捻動青sè袍子,“如此一來,妖族送死極多,付出的代價很大,但是只要打亂南岳山腳那邊的大軍陣型,蠻荒天下還是賺的?!?/p>
崔東山笑道:“老王八蛋后手還是有一些的?!?/p>
白衣老猿沒有碰到白衣少年和青袍少女,獨自去往山巔,結果瞧見了三位純粹武夫,其中還有個年輕女子,微皺眉頭,獨處一地,眺望南方戰場。
其中一人,白衣老猿認得,舊驪珠洞天的李二,傳聞此人曾經與宋長鏡打過一架。
至于其余兩個,白衣老猿就不認識了。
化名鄭錢的裴錢,以及北俱蘆洲年歲最大、還曾走火入魔的止境武夫,王赴愬。
白衣老猿嗤笑一聲。
李二轉過頭。
白衣老猿視而不見。
王赴愬嘖嘖說道:“李二,有人不給你面兒啊。擱咱們北俱蘆洲,這他娘的不是問拳是個啥?!?/p>
李二說道:“人?”
白衣老猿終于轉過頭。
只不過白衣老猿突然臉sè劇變,yīn晴不定。
再顧不得與一個莽夫李二計較什么。
因為一洲山河氣運驟變,先是矗立起一尊身高萬丈的披甲神人,身負寶瓶洲一洲武運。身形縹緲,轉瞬之間就從大驪陪都,掠到南岳地界,步步踩踏虛空,往南方飄蕩而去。
而那崔東山呆呆無言,突然開始破口大罵崔瀺是個王八蛋。
原來此外又有一位面容模糊的文士,從齊渡祠廟現身,一襲青衫,起先身形與常人無異,只是一步就縮地山河半洲之地,驀然萬丈高,直接現身在舊老龍城廢墟遺址上,一手按住那尊遠古高位神靈的頭顱,微笑道:“遇事不決,問我春風?!?/p>
遇事不決,可問春風
是我是我出場了么??
哇 前排
我頭一次這么早
所以3,4,5都是我的
齊先生
7樓是我
我來人間看看
皮皮動作
我以為齊總涼了呢
來來來來
問我問我
講道理,連齊先生都出場了,陳平安還不回來見師兄?
百無禁忌的大白鵝誘拐可愛聰明萌萌噠的天才少女,老子要笑抽了
可以的,兩天更兩章
哇,我又活過來了
會不會是本命字“齊”的化身
他的本命字是靜和春,
二掌柜一拳就倒
陳平安早點回來呀,我看不慣它們了
我感覺陳十一就要回來了
我盒飯還沒吃完呢,現在又上場了
今天人好多啊
我還不出來?
齊先生?
我與女子切磋拳法道術,一向最守規矩,從來點到即止。
小齊啊,好久不見了
自帶光環
老齊還在?!
我來了
我去,諸位大神厲害!看書仔細??!小齊的話都記得
又弄啥幺蛾子
是我,是我,就是我了
陳十一再不會來,我堅持不下去了呀。
齊先生就是個大BUG啊
我怎么感覺打完這一架 就大結局了啊 。。。。。
到底幾天一更新呀???
春風得意
干啥啥不行,我是第一名
春風春風,今天到底更不更新呀
不更
有點搞不明白,齊還在?
留下了三縷春風,
齊靜春成齊瀆的神了啊這是
齊靜春啊
暗示說齊靜春三字都是本命字
又復活了?真無聊。這兩章真的不是代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