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迎春印
陳平安還沒有出山,就已經感受到小鎮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在地真山山頂眺望小鎮,發現四處塵土飛揚之外,還在遠幕峰一帶,看到了近百位青壯,多是窯工出身,膂力出眾,吃苦耐勞,正在熱火朝天地砍伐巨木。
陳平安湊過去,找到一位原來是同一座窯口燒瓷的熟人,一問才知道原來小鎮要一口氣打造縣衙、文昌閣、武圣廟和城隍廟四座大建筑,領頭人是一位年紀輕輕的新任督造官,姓吳名鳶,至于另外那個縣令頭銜,到底是什么個官身,縣府大衙又到底是怎么個地方,小鎮百姓弄不明白,也不關心,只知道現在暫時多出一個鐵飯碗,工錢很誘人,比起以往在龍窯燒瓷,盈余更豐。
之前窯務斷絕、窯火盡熄,窯工青壯一年到頭面朝黃土背朝天,只能跟莊稼地打交道,養家糊口就已經不容易,更掙不來幾顆銅錢,所以現如今小鎮上上下下人心振奮,把吳鳶吳大人當做了財神爺。再者四姓十族那些深居簡出的富貴老爺們,對比他們年輕一輩甚至是兩輩的小吳大人,行為舉止尤為尊敬之余,言語還透著股官民魚水的親近,至于更加微妙的眼神視線,藏掖著討好之意,小鎮百姓眼睛可不瞎,哪怕是井底之蛙,所以見識深淺,可察言觀sè的本事并不差。
現在縣令吳鳶讓四姓十族的家主出面,雇傭了五六百名小鎮青壯,進山伐木,搬運出山,為此遠幕峰還專門鑿出了一條滑道,因為許多作為大梁廊柱的巨木,僅靠人力肩扛下山,太過耗時耗力,所以可以放入那條滑道,一根大木就會自行滑到山腳。不過如此一來,遠幕峰就像臉面上被人為割出了一條疤痕。
除了入山,還有下水,小鎮許多男子苦力,從小溪那邊挑沙運石,在小鎮城東門那邊作為縣衙選址,推倒了鄭大風的那座黃泥小屋,重新夯實地基,就連那道不知道挨了多少場風雨的柵欄木門,也全部拆卸。
陳平安出山的時候,沒有選擇彎彎曲曲的山間小路,而是直接踩在溪澗的石頭上,往下游蹦蹦跳跳,這能省去很多時間。一些小鎮百姓見到背著籮筐的少年身影,也不會大驚小怪,大多知道泥瓶巷有個孤兒,從小就擅長采藥和燒炭,進了山就跟猴子似的,誰也追不上。
陳平安在兩條溪澗匯合處停下身形,原來再往下走兩丈多,有一片坑坑洼洼的石崖,聚集著一堆人,岸上和石崖附近一塊突出水面的青石上,各自站著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腰間皆懸佩有金sè纏絲刀鞘的佩刀,身穿一襲干凈利落的黑sè長袍,外罩一層青sè薄紗,束發別簪,兩人渾身散發出凌厲的氣息。
在草鞋少年出現的瞬間,兩人不約而同地猛然轉移視線,死死盯住橫空出世的陳平安,手已經按住刀柄。
背著一籮筐草藥的陳平安站住不動,臉sè如常。
少年先后經歷過與蔡金簡、苻南華的兩場小巷搏命,在正陽山護山猿的追殺下四處流竄,最后還要加上跟同齡人馬苦玄在神仙墳的捉對廝殺,對手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就是身經百戰的大荒異種,要么就是天命所歸的幸運兒,可陳平安到最后仍是活下來了。
所以說那兩名佩刀男子的yīn沉視線,能夠讓市井百姓戰戰兢兢,卻無法讓陳平安生出太多情緒起伏。
不過陳平安不愿橫生枝節,剛打算往岸上走,然后沿著溪畔山路返回小鎮,就發現一名被眾星拱月的年輕男子,笑著對小溪里站著的佩刀扈從說了句話,后者立即松開按住刀柄的手。本來盤腿而坐的年輕男子緩緩起身,竟然比兩名佩刀扈從還要高出半個腦袋,肌膚白皙似女子,面容略顯yīn柔,他朝陳平安招招手,換上了小鎮這邊的地方方言,神sè溫和,笑道:“別怕,你繼續按照原先的路線走就是了,我們不是壞人?!?/p>
小鎮方言說得略微晦澀凝滯,不過陳平安聽得一清二楚,猶豫了一下,陳平安對那位高大男子露出一個笑容,然后伸手指了指岸上,示意自己很快就上岸,不會打攪他們的聊天。
不等那男人說什么,陳平安身形矯健的幾個跳躍,毫不拖泥帶水地上了岸,消瘦身影很快就消失于綠蔭漸濃的林間小路。
有些女相的男子悻悻然收回手,身邊佐吏扈從們忍住笑,男人尷尬道:“那采藥少年身手不俗嘛,看吧,我就說這里人杰地靈,所以啊,你們別抱怨這里比不得京城繁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鐘靈毓秀,別有一番滋味?!?/p>
不說還好,這位父母官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頓時惹來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然大笑。
高大男子正是小鎮百姓眼中的財神爺吳鳶,窯務督造官,兼任龍泉首任縣令,面對下屬們的嘲笑,也不惱火,坐下后繼續先前的話題,“龍泉縣衙,文昌閣,武圣廟,城隍廟,四處建筑,光是匾額,零零散散就需要最少十五六塊,陛下對于這次驪珠洞天安穩下墜,與大驪版圖順利接壤,維持住了七八分的地理全貌,竟然沒有出現一次大的地牛翻身,故而龍顏大悅,御賜一塊‘溫故知新’匾額給了文昌閣……”
吳鳶說到這里的時候,一位風雅清逸的年輕人微笑道:“吳大人,你就沒幫著咱們縣衙跟陛下求一份墨寶?”
吳鳶嘆氣道:“求啊,怎么不求,可是陛下不答應,我有什么辦法。這倒也怨不得陛下,畢竟小小一座縣衙,若是得了陛下金筆御賜,讓那么多當郡守、做刺史的封疆大吏怎么活?我以后還想不想混官場了?”
所有人會心一笑。
吳鳶安慰眾人,“好在劉先生和國子監齊大祭酒分別答應了,到時候會讓人送來兩套匾額,分別懸掛在縣衙和武圣廟,現在問題就在于文昌閣還差三塊,城隍廟也缺兩塊,要不然在座各位,想想法子?難不成真要我自己提筆不成?那我一手蚯蚓爬爬的字,那是連我家先生也感到絕望的,當然,你們不嫌丟人的話,我當然無所謂,這輩子唯一一次將自己墨寶制成榜書匾額的機會,總算到來了!”
那位氣質不俗的年輕人想了想,“那我給祖父寫一封信去,我家祖父與那位隱世不出的白虬先生,關系不錯,看能不能想辦法給咱們吳大人臉面爭光?!?/p>
吳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本官的臉面就交給你了,要是萬一匾額不夠,縣令大人的臉面就等于丟在地上撿不起來,到時候唯你是問?!?/p>
年輕人臉sè一僵,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其余幾位歲數相差不大的同僚,紛紛流露出同情神sè,咱們這位吳大人的性格,那是出了名的順桿子往上爬,稍微給點顏sè就敢開京城最大的染坊,你敢跟他比拼誰的臉皮更厚?
這些個官氣不重的年輕人,身上都有一個在東寶瓶洲北部王朝盛行的官職,秘書郎。
這個官職分文武兩種,文秘書郎,像是幕僚謀士,為謀主出謀劃策,排憂解難,武秘書郎,就是那兩名腰間懸掛金絲佩刀的健碩青年,擔任貼身扈從,護衛主官的安全。不過秘書郎一職,屬于胥吏階層,不納入朝廷的清流正官,世家豪閥子弟出仕,往往由家族聘請或是雇用清客、供奉擔任文武秘書郎,當然朝廷也有配發名額,人數從兩人到二十人不等,一律可以領取大驪俸祿。
吳鳶是寒族出身,私自請不起秘書郎,這些文秘書郎皆是朝廷配給,不過龍泉縣在大驪版圖上不過是一個大縣,連郡都不是,原本只能配給文武秘書郎各一人,但是那兩名金絲纏繞刀鞘的武秘書郎,分明是獲得過卓越功勛的大驪軍方高手,否則根本沒有資格懸佩此刀。
其實吳鳶能夠出任大驪龍泉縣的第一任父母官,就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
年輕縣令的授業恩師,是綽號“繡虎”的大驪國師。
他的未來老丈人,是在大驪邊境沙場戎馬半生的某位上柱國。
玩笑之后,吳鳶正sè道:“這四座建筑,工程量已經很大,況且神仙墳和老瓷山的選址,小鎮這邊,從圣人阮師到四姓十族扎堆的福祿街桃葉巷,很默契地敷衍應付,顯然接下來不會順利,有得磨。但是真正的大事和麻煩事,還是接下來朝廷禮部、欽天監和書院三方將齊聚于此,進行敕封山神河神之事,如果不是山岳正神一事,受到的阻力實在太大,讓陛下都有些猶豫,否則連陛下也會御駕親臨我們龍泉縣?!?/p>
吳鳶看到他們臉sè一個比一個凝重,掏出干餅使勁咬了口,輕松打趣道:“山岳大神這座大廟,最后能不能建在咱們轄境內的那座披云山上,能不能成為新的大驪北岳,真不是咱們可以摻和的,我們啊,就是縣衙里的小魚小蝦,所以別啃著干餅操著中樞大臣的心了,隨那些身著黃紫的官老爺們折騰去?!?/p>
周圍人的心情稍稍好轉。
吳鳶默默啃著干餅,猶豫了一下,含糊不清道:“有個消息,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盧氏王朝覆滅后,如何安置那些亡國遺民,一直是個大問題,我們龍泉縣接下來會接收五千到一萬人的刑徒,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會有,所以大驪軍方會一路嚴密監督,負責將這撥戴罪之身的刑徒遷徙至此。此舉對我們而言,有利有弊,好處是龍泉縣終于有點大縣的雛形了,壞處嘛,就是烏煙瘴氣,讓本來就人生地不熟的我們更加無從下手,不得不賣力拉攏那些選擇留在小鎮的地頭蛇?!?/p>
世家子出身卻當了秘書郎的年輕人問道:“能不能將那些大族分而治之?”
吳鳶毫不猶豫地搖頭道:“難。初來駕到,誰愿意相信我們?”
吳鳶沉聲道:“與其弄巧成拙,打草驚蛇,還不如慢慢來,我們來到這個歷史淵源極其復雜的地方,諸位自然是跟隨我吳鳶一起博取錦繡前程,但是我們必須清楚一件事情,大困境下的大磨礪,才能換取大富貴,所以你們誰要是想一兩年就升官發財,我覺得現在就可以掉頭走人了,路費我吳鳶幫忙出?!?/p>
六位文武秘書郎神sè堅毅,無一人有畏難退縮的心思。
吳鳶輕聲道:“切記切記,不可急躁行事?!?/p>
這絕非是吳鳶說大話空話,而是在進入小鎮沒多久,他就吃了一個悶虧,當時出動大驪官方勢力鎮壓那位紫煙河練氣士,是他吳鳶一意孤行,冒著被朝廷問責的風險,果斷先斬后奏,試圖以此打破僵局,先贏得阮師的好感,繼而借圣人之勢壓一壓小鎮四姓十族。
事實證明皇帝陛下那邊并未追責,可是當時圣人阮師的反應,卻讓吳鳶汗流浹背,恨不得使勁扇自己一耳光。
有人好奇問道:“那些遺民刑徒,是用來給練氣士們當苦力,幫著開辟荒山?”
吳鳶點頭道:“除此之外,朝廷官方還會讓練氣士驅使兩頭年幼金線猿過來,加上道門符箓派的卸嶺甲士和開山傀儡,爭取在十年之內,將那六十多座山頭全部開辟出來,道觀寺廟,亭臺樓閣,應有盡有?!?/p>
吳鳶身邊那些年輕人,全部流露出神往之sè。
小鎮那邊,處處平地起高樓,深山之中,多出一座座神仙府邸。
所有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他們作為大驪龍泉縣歷史上第一撥官吏,注定會被載入青史,豈敢不勠力同心,不為注定前程遠大的主心骨吳鳶效忠效命?
————
披云山之巔,眉心有痣的清秀少年隨手一揮袖,半山腰的云海被左右撥開,竭力遠望,視線盡頭,出現了一輛牛車和一輛馬車。
他快意笑道:“開賭開賭嘍。齊靜春,我要是這一把賭贏了,那么你苦心孤詣留下的兩炷香火,就要徹底斷絕了啊??蓱z可憐?!?/p>
少年兩根手指捻住一枚印章,篆文為“天下迎春”四個字。
笑瞇瞇的少年雙指驟然發力,印章崩裂,化作齏粉,迅速消散在天地間。
之所以如此輕而易舉捏碎印章,源于其中四字真意,如人之心灰意冷,失望至極,故而早已自動消散。
他迅速收回視線,最后看到一個背著籮筐的少年,獨自走向小鎮。
太水了吧!
每天背著我爽么
不是沙發
理解吧,嗨呀,好氣
更了就好,比較烽火也有要陪的人嘛
死了還惦記我
哎,大哥們,我是先解決后宮問題,還是解決天下第一問題,這是個問題
盒飯都餿了,我和你堵兩份盒飯
那是老子的山,你還想建這個建那個?難道你心里就沒有一點逼數嗎
老子七夕節多更一章,給你們單身狗發點福利!
厲害呢,li?hai?ne
還有一炷香火是誰?
應該是那姓趙的
平安該發飆了
有點水
平安吾兒!誰欺負你了,給老子把他家女人全抓來。我爹再給你生幾個弟弟,好給你幫手。
開發商來了!
一天天的水水水,能他媽的長點心嗎?不如不寫吧?。?!
看不懂就滾
同一層
媽的畜生,知道老子寫書多累多辛苦嗎,日你大爺的,看不懂的廢物就滾,別怵在這里惡心別人!
老子他媽招誰惹誰了!
這人應該是國師繡虎
評論比小說更精彩,都是大才
下節出現拆遷大隊長
有沒有覺得阮師開山立派會出來一句“名武當,玄武可以當之!”
武當是陸地的觀道觀
好賤,好賤
捏死你們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哎呀,多更點啊
大內總管哪來女友,別扯!
怎么還不讓我出山裝13
不看了,因為看了雪中才來看,結果失望了,一直描寫細節可以理解,一但是你本來言語就比較隱晦,而且是不是太細了?一直水,湊字數,動不動就一個什么什么樣少年或者老頭,不提名字故弄玄虛,你寫懸疑小說呢?果斷棄了。
你也是搞笑,你先提升下水平再來看書吧
搜索劍來,有許多網址,其它都已更新,別在此處逗留!